“和和,时候不早了,去准备午饭吧,老太婆馋你做的菜了。”周教授慈爱地拍了拍苏和的手,语气里带着期待,但她并未透露梁远清即将到来的消息,心中暗自期盼着能给两人一个惊喜。
苏和顺从地点点头,将复杂的情绪暂时压下,起身走进厨房。她系上那条熟悉的碎花围裙,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于眼前的食材。考虑到周教授年纪大了,前两日又在侄子家吃了不少油腻的年菜,她打算做几道清淡可口、营养均衡的家常菜。她熟练地清洗着莲藕、毛豆、竹笋和嫩绿的小菜心,动作流畅,心思也逐渐沉浸在烹饪的过程中,暂时忘却了之前的伤感与纷扰。
就在苏和刚将莲藕切成薄片,准备制作藕饼时,门外隐约传来了周教授带着喜悦的招呼声:“远清,你来啦!”
这声“远清”如同平地惊雷,在苏和耳边炸开。她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不是回沪市过年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周教授特意告诉他我在这儿的吗?无数个疑问和慌乱交织着涌上心头,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害怕看到他可能依旧疏离的眼神。
心绪的剧烈波动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指尖一滑,那只握在手中、印着青花的瓷盘便从指间脱落,“啪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和切好的藕片散落一地。
苏和下意识地“呃…”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弯腰去捡那些碎片,想尽快收拾干净,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狼狈。“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块锋利的碎瓷片划破了她的食指,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藕片。
玄关处的周教授和梁远清听到厨房传来的碎裂声和苏和的痛呼,心里俱是一紧,立刻快步赶了过来。
梁远清一眼就看到苏和蹲在地上,左手紧紧捏着右手的食指,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刺目惊心。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碎片狠狠划了一下,所有刻意筑起的防线在瞬间土崩瓦解。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扶起苏和,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急切:“别动!让我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受伤的手指拉到眼前。看到那不断冒血的伤口,他想也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低下头,用温热的唇含住了她的指尖,轻轻吸去渗出的血珠。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怜惜和亲密。
这时,周教授也拿着碘伏和创口贴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欣慰的笑意,默默地将东西递给梁远清,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梁远清接过棉签,蘸取碘伏,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她消毒,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贴上创口贴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让他日夜牵挂、又爱又愧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带着无尽的心疼,也带着他终于不再挣扎的认命——他放不开她,无论如何都放不开。
“好了,不早了,我要做饭了,这点小伤没事,你去陪周教授说会儿话吧。”苏和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脸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
梁远清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她身上,低声叮嘱:“嗯,你小心,不要再受伤了。”他的语气里是久违的、毫不掩饰的关切。
苏和点点头,重新系好围裙,收拾好地上的狼藉,继续未完成的午餐。很快,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摆上了餐桌:金黄油亮的糖醋藕饼、清香扑鼻的毛豆炸肉丸汤、咸鲜下饭的刀板香炖竹笋、以及翠嫩爽口的白灼菜心。简单的家常菜,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和“家”的温暖气息。连梁远清看着这一桌菜,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惊叹,他的小姑娘,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一顿午饭,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是其乐融融。周教授心情极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除夕在侄子家发生的趣事,逗得苏和不时掩嘴轻笑。梁远清虽然话不多,但眉宇间的阴郁和疲惫似乎消散了不少,他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苏和,为她夹菜,留意着她的需求。
阳光透过餐厅的窗户,温暖地洒在餐桌上,照亮了菜肴,也仿佛驱散了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这一刻,没有过去的沉重,没有未来的不确定,只有当下的温暖、安宁,以及悄然重新连接的、柔软的情感纽带。周教授看着眼前这对历经波折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