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飘着淡淡的饭菜香,梁远清又一次看向墙上的时钟——晚上八点四十二分。他已经在餐桌前踱步了近半个小时,桌上的四菜一汤反复热过一遍,此刻正冒着恰到好处的热气。
“快了,应该快到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脆地响起。梁远清几乎是冲到了门口,门开的瞬间,他首先看见的是苏和略带疲惫却明亮的眼睛。
“和和...”他轻声唤道,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的肩膀,看见了随后进来的徐明宇和梁远筝。
“宇哥,姐,你们来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梁远筝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弟弟。春节在沪市匆匆一见,如今不过一年光景,他竟又消瘦了不少,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三十七岁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比四十二岁的她还要苍老几分。
“远清...”梁远筝的声音哽咽了,她走上前,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弟弟的脸颊,“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那些年弟弟独自承受的痛苦,此刻都化作她心头的刺痛。她想起父母临终前的嘱托,要她好好照顾这个弟弟,可她却让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梁远清握住姐姐的手,温柔地笑了笑:“姐,我很好。外面冷,快进来吧。”
站在一旁的徐明宇看着姐弟相见的场景,内心百感交集。他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小筝,先吃饭吧。和和该饿了,远清也等久了。”
四人围坐在餐桌前,这是两个家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聚。桌上的菜肴都是梁远清精心准备的:清蒸鲈鱼、龙井虾仁、东坡肉,还有苏和最爱的腌笃鲜。
“远清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徐明宇尝了一口鲈鱼,由衷赞叹。他看着对面这个内弟,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关心实在太少。自从岳父岳母相继离世,他忙于律所的事务,竟连梁远清何时添了白发都不曾注意。
愧疚感涌上心头。徐明宇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法学院毕业生,鼓起勇气向出身书香门第的梁远筝求婚时,岳父岳母没有丝毫嫌弃,反而握着他的手说:“明宇,我们把小筝交给你了。”
创业最艰难的那几年,岳父岳母拿出了全部积蓄支持他,甚至没有为还在读大学的儿子留下什么。岳母总是说:“远清那孩子自己能行,你们创业更需要钱。”
后来梁远筝流产,再也不能生育,两位老人从未责怪过他,反而因为女儿不能再给他生孩子而感到愧疚。正是这样无私的一家人,成就了今天的他。
“远清,”徐明宇放下筷子,声音郑重,“和和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变得肃穆。苏和下意识地握紧了梁远清的手,梁远筝也紧张地看着丈夫。
徐明宇的目光在梁远清和苏和之间流转,最后定格在梁远清脸上:“希望你要好好对她。她不是没有娘家人的孩子,从今天起,我就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依靠。”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你若负她,不管你是谁,我定不饶你。”
梁远清缓缓站起身,向徐明宇深深鞠了一躬:“宇哥,谢谢你。请你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护和和。”
他转向苏和,目光温柔而坚定:“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苏和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眼前的爱人,又看看对面的小叔和姐姐,忽然明白这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家的模样——有牵挂,有守护,有无条件的爱。
梁远筝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么严肃干什么。远清的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晚餐在温馨的氛围中继续。徐明宇不时给梁远清夹菜,询问他的工作近况;梁远筝则关心着苏和的研究生复试准备得如何。他们像最寻常的一家人,聊着家常,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饭后,苏和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梁远清连忙跟上:“我来洗,你去休息。”
看着小两口在厨房里默契配合的身影,徐明宇和梁远筝相视一笑。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徐明宇轻声对妻子说。
梁远筝点点头,靠在丈夫肩上:“是啊,远清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窗外,扬城的夜色正浓。万家灯火中,这一盏格外温暖。对梁远清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家庭团聚,更是他等待了半生的圆满。而对苏和来说,这是漂泊二十多年的终点,也是崭新人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