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点降临》3
（四）强烈的旋风以虹桥为中心猛然爆发，卷起广场上铺设的临时地砖碎屑和沙尘，猛烈击打在防护面罩和观察厅的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空气中的电荷急剧增加，一些人的发梢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飘起。
美国顾问史密斯指着那已经彻底爆表的能量监测屏，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上帝啊！它……它不仅在自发运转，它还在抽取大气电离层的能量！看那个曲线！这功率输出……已经超过了我们最大的在役核电站！而且还在攀升！这……这根本不是我们现有科技能理解的能量利用方式！”
更令人灵魂战栗的一幕出现了。漩涡中的宋代行人，似乎并非虚幻的影像。他们中的一些人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向现代这边——那些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报灯、巨大的监控摄像头、造型奇特的仪器设备，甚至观察厅里那些穿着怪异（防护服）的人们。一个挎着竹编菜篮、身着粗布衣裙的妇人，指着其中一个高速旋转的监控云台，与身旁同样打扮的同伴窃窃私语，脸上露出混杂着惊奇、困惑甚至一丝畏惧的表情。
然后，她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与仍站在桥头、身处能量风暴中心的云心，相遇了。
那并非茫然的、无意识的扫视。妇人的目光在云心身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到了她手中已与桥梁融为一体的玉琮（或者说玉琮残留的光晕），注意到了她虽然穿着怪异但依然能辨认出的女性轮廓和站姿。然后，在嘈杂的时空噪音和千年光阴的隔阂中，那位宋代妇人，对着云心，微微地、清晰可辨地，颔首致意！
那是一个跨越千年的问候，一个来自历史深处的确认。
“双向可视！双向感知通道！”林远的声音终于难以抑制地充满了狂喜与震撼，“这证明通道不仅是稳定的，而且具备信息双向传递的功能！这超越了所有理论预测！各单元注意！准备进行第一次主动通讯尝试！启动预设的音频\/视频信号发射！”
然而，这初步成功的喜悦，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新一轮、更加凶险的危机所取代。
流光漩涡开始不稳定地剧烈抖动，其边缘变得模糊、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桥体内部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木材即将断裂的刺耳声响，尽管它是由纳米材料构成。覆盖在桥身上的苔藓和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剥落。
控制室内，超导能量约束线圈过载的刺耳警报声取代了时空警报，红色的光芒在所有监控屏幕上疯狂闪烁、旋转。
“时空张力过大！超出设计负载百分之四百八十！”“烛龙”的电子音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促，“桥体结构完整性正在急剧下降，纳米自修复机制已无法跟上损伤速度。预计完全结构崩塌时间：一百一十秒。检测到逆时空涡流在通道边缘形成，正在吞噬溢散能量，可能引发链式崩溃！”
技术团队全员额头见汗，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舞出残影，试图通过调整能量输出频率、加强约束场、微调玉琮共鸣参数来稳定局势。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情况继续以不可逆转的趋势恶化。桥身上的裂缝如同黑色的蛛网般蔓延开来，漩涡中的汴京景象开始出现严重的扭曲、拉伸和破碎，行人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静电噪音。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杜邦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潘多拉的盒子，关不上了……”山口博士手中的佛珠停止了捻动，他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整个实验乃至可能牵连两个时空走向未知灾难的边缘之际——
漩涡中，那已然扭曲破碎的汴京街景，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纷乱避让的行人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通道。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容不迫地，从那片流光溢彩、极不稳定的通道深处，迈步而出。
（五）
来人身着宋代文人典型的青衫直缀，头戴同色方巾，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他的步伐稳健而从容，仿佛踏出的并非连接千年的时空漩涡，而只是自家书房与庭院之间那道寻常的门槛。
时空的乱流在他身边肆虐，扭曲的光线映照着他清癯的面容。他的年纪看起来约莫五十许，下颌留着梳理整齐的短须，双鬓微染霜色，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星河流转、亘古智慧。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初临陌生之地的惊慌与茫然，只有一种深沉的探究、冷静的观察，以及一丝……了然。
他的出现，本身就带着一种强大的“场”，一种对周围混乱时空的奇异“安抚”效果。在他脚步落定于虹桥桥面的瞬间，剧烈抖动的漩涡似乎凝滞了一刹，刺耳的警报声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低了音量。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掠过那些造型奇特的监测设备，掠过观察厅内那些目瞪口呆、身着“奇装异服”的现代人，最终，落在了距离他最近、仍处于震撼中的云心脸上，以及她手中那尚未完全平息光晕的玉琮（或者说与桥体融合后残留的能量核心）之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清朗、温润，带着一种古老而优雅的韵律，穿透了两种时空的噪音屏障，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更通过高灵敏度的拾音设备，回荡在控制中心。
他所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宋代官话，对于现代人而言晦涩难懂，但其中蕴含的平静与智慧，却跨越了语言的障碍。
“烛龙”系统几乎在瞬间完成了语音采集、数据库比对与实时翻译，将其转化为现代汉语，通过扬声器播放出来，同时也显示在主要屏幕上：
“后世之人，尔等以奇技开启幽冥之径，可知其险，堪比抱火卧薪？”
（后世的人，你们用非凡的技术打开了这条幽深危险的路径，可知其中的危险，好比抱着火种躺在柴堆上？）
整个故宫西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能量残余的嗡鸣和仪器低沉的运行声，衬托着这跨越千年的第一声问候（或者说质问）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历史回响。
奇点，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