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小心地将它掏了出来,握在掌心,那熟悉的形状和微凉的温度让他感到一丝短暂的安心。他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在那光滑的玉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
穆凌尘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李莲花掌心的玉佩上。他的眼神骤然一凝,锐利如刀锋!那玉佩通体莹白,中心却有三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玄奥纹路。
此刻,其中两道纹路已然黯淡无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灵韵,只剩下最后一道,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一丝金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三道保命符咒,竟已耗去其二!
穆凌尘的眉头猛地锁紧,眉宇间凝起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两次!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李相夷竟已两次濒临死境!他是如何熬过来的?为何一次都未曾动用玉佩召唤于他?
一股混杂着震惊、被欺瞒的怒意以及更深沉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收紧。
沉默在结界内蔓延,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穆凌尘没有再看玉佩,也没有再看李莲花躲闪的眼睛。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端起了桌上李莲花面前那杯被嫌弃“太烫”的茶。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粗瓷杯壁,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水面,一丝极淡的、肉眼难辨的白气从杯口逸散。他重新将杯子递到李莲花唇边,杯壁触手已是温凉。
“不是渴了吗?” 穆凌尘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喝吧,已经不热了。”
李莲花看着递到唇边的茶杯,又抬眼看了看穆凌尘那张冰封般毫无表情的脸。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卸下一点强撑的力气,微微低下头,就着穆凌尘的手,小口小口地将那杯温凉的茶水饮尽。温润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杯中水尽。穆凌尘随手将空杯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嗒”响。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将李莲花完全笼罩。他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到床上去。”
李莲花抬起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写满不容违逆的寒眸。他知道任何推脱都是徒劳。一丝无奈掠过眼底,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争辩。他双手撑着桌面,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那动作小心翼翼得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
他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向几步开外的床榻,脚步虚浮无力。终于走到床边,他几乎是脱力般地坐了下去,身体微微晃了晃才稳住。
穆凌尘无声地跟了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盘腿坐好。” 命令再次下达,简洁干脆。
李莲花依言将双腿盘起,脊背没有因虚弱而弯曲,此时却异常挺直着。
穆凌尘不再多言,袍袖一拂,在李莲花对面盘膝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
烛光跳跃,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明灭的光影。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指尖处,一点微弱却极其凝练、宛如冰晶碎钻般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非炽热,而是散发着一种纯净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光点中心,隐隐可见一滴殷红如血的液体在缓缓流转,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气息——那是属于李相夷,属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四顾门门主的一滴精血!
“等会儿,会有点凉,” 穆凌尘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目光紧紧锁在李莲花脸上,“你切记要耐心等待片刻。”
话音未落,他左手也已抬起,同样掐出一个玄奥繁复的印诀。一股远比这滴精血更为浩瀚、更为精纯的力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冰川苏醒,无声无息地自他体内弥漫开来。那是属于他自身的、已然凝练至巅峰的元神之力!
只见他左手印诀微引,一丝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银色光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他指尖溢出,轻盈地缠绕上右手指尖那点冰晶碎钻般的精血光芒。
两者甫一接触,并未排斥,反而如同水乳交融,缓缓缠绕、渗透、融合!冰晶的光芒中融入了流动的银辉,那滴殷红的精血被包裹其中,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灵性,光芒渐盛,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生机与寂灭交织的波动。
穆凌尘眼神凝重,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双指并拢如剑,牵引着那团融合了精血与元神之力的奇异光团,稳定而缓慢地,点向李莲花的眉心。
指尖带着融合力量的冰凉触感落在皮肤上。
李莲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抗拒这来自外界的、侵入性的力量。
然而,那凉意并非碧茶毒发时那种蚀骨钻心、冻结生机的阴寒,而是一种……仿佛盛夏酷暑时,一阵裹挟着高山雪水气息的微风拂过滚烫的皮肤,清冽、纯粹、甚至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舒畅感!
抗拒的念头只存在了一刹那,便被这奇异的舒适感淹没。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一丝渴望。
紧接着,那股清冽温和的凉意,如同无形的泉水,自眉心被点中的地方,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汩汩流入!
它并非强行灌注,而是温顺地、如同归巢的溪流,沿着李莲花早已被碧茶之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经脉,缓缓流淌而下。
所过之处,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盘踞的阴寒剧毒,竟被这股清流无声地抚平、中和,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轻松感。
李莲花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他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舒适喟叹,立刻调动起体内仅存的、微弱得可怜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