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韬养好身子,和大哥商定好给许家的谢礼,来到许记食肆时,看到的就是人挤人。
还有五六个人在人群里来回喊着‘烧烤价贵,恐伤荷包,还请速速离去’。
他在家养了多久的伤,他家书童也就多久没出门。
一看这热闹场景,书童趁喊话的人过来时,客套地问:
“这位小哥,你们这是在……”
这么喊话,恐会影响许记食肆的生意吧?
武文韬也想到了,一双狐狸眼眯起,斜睨着那人。
被问话的人是陈记米铺掌柜的贴身小厮,跟随陈掌柜出入不少地方,一眼便认出武文韬。
小厮当即拱手道:“武小少爷别误会,我们掌柜不过出于好心,决没有影响铺子生意的意思。”
武文韬和身边两人面面相觑。
见他没有生气,小厮继续说道:
“您在家养伤多日,只怕还不知道吧?许记食肆的烧烤在整个潭州都出了名,好些百姓、小吏,乃至有些先生、官员都遣人来排队。
然而食肆里干烧烤的,唯有两个人,那位据说厨艺颇高的许大厨,并未出手。
您也瞧见了,排队的人这么多,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更别说那两人都是附近书院的学子,每天只烤两个时辰。”
陈掌柜和另外几位掌柜,可是在天海县渡远寺的庙会上吃过烧烤的,自是经验丰富。
遣了他们日日在食肆外替店家说些不能说的话,顺带看着别让人闹出什么事。
以免有人排了大半个时辰才知道烧烤的价钱,或是好不容易排到他,烧烤却收摊了。
多耽搁时间,且影响心情。
武文韬心说还真是开了眼,这也行?
他冲书童抬抬下巴,书童当即掏出一串钱,就要塞过去。
陈记米铺的小厮赶忙摆手:“就是些小事,小少爷随便问问都能知道,我哪好收你的银子。
不过……”
他压低声音小声道:“武小少爷今日是来帮衬同窗的吧?那可太好了,有您在,许记食肆可算能开得长久些。”
武文韬本来都打算转身走人,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挑:
“哦?可是有人欺负为难他们?”
武文韬只以为这小厮说的‘同窗’,是指这家许记食肆是许空山的堂哥开的,压根没想到许空山就是干烧烤的其中一个。
小厮张望四周,而后苦着脸:
“您是不知道,这家铺子可有骨气了,有官员派手下要插队,许家两兄弟怎么说都不肯点头,加五两十两银子都不答应。
您说说,许家在潭州又没什么靠山,好在和您有一场同窗情谊,不然他家老早就……”
武文韬不由得点头,想想前些天吃的那顿汤粉。
要不是许空山开了口,他加五两银子,只怕都吃不上。
没想到还有人和他是一样的待遇,武文韬兴冲冲地问:“被拒的都有哪几家?”
小厮‘额’了一声,不敢得罪人,含糊地说了几个姓。
武文韬一听还有他们家死对头铁家的人,当即幸灾乐祸地道:“干得好!”
小厮:“……”
他是想让武家小少爷帮着劝劝,不是让夸干得好!
武文韬心情颇好,命书童把银子塞给小厮后,挺直腰板挤进了人群里,一路走到烧烤架前。
书童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却觉得哪里不对。
他扭头一看,只见排队的人个个目光幽幽,一脸愤懑。
甚至在他身边就有人嘟囔:“哪来的小王八,敢在这儿横行,家里没教过要排队的?”
书童扭头快步跟上,只能盼着小少爷没听到这话。
武文韬还真没听到,这条街上太过嘈杂,好几处铺子门口有杂戏、有舞狮、有拉二胡的。
许记食肆门口这一块同样什么声音都有,喧闹得很。
他拨开手里拿着个巴掌大小令牌、正在选菜的食客,走到烧烤架前一看,其中一个竟是许空山!!
武文韬脸色瞬间跟便秘了一样:“许空山,齐先生可说了,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能……”
许空山给手里的串换了一面继续烤,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人太多,别挡道。”
武文韬:“……”
看在许凝云和许悦溪救他,又查出他是怎么中毒的份上,武文韬决定原谅许空山这一回:
“我是来送谢礼的,你有空吗?我们单独聊聊。”
说完,他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咽了下唾沫:“聊的时候每样给我弄一份送来。”
书童被身边的长随撞了下胳膊。
长随敏锐察觉到小少爷说了最后一句话后,无数道视线齐刷刷看向小少爷。
而且,道道目光来者不善。
许空山拿刷子沾了沾加了各种香料的油:
“有正事去后院,我两个妹妹都在那儿;要吃烧烤排队去,人太多,我不可能给你插队。”
武文韬嘴一抽:“……我要说的是正事,你两个妹妹做得了主吗?”
旁边,许望野沉默看他一眼。
许空山扬声喊了个号码,让人来拿烧烤,再拿过篮子里挑选好的烤串:
“我家,我妹妹不同意的,我说什么都没用。”
武文韬再看了火炉上的烧烤一眼,吞咽了下口水,怒气冲冲进了铺子。
他本想找上许家两个妹妹,怒骂许空山的罪恶行径。
然而一进后院,武文韬脚步一顿,面上的怒气瞬间转变为谄媚的笑:
“呦,齐先生也在,还有汪先生、刘先生……”
武文韬心底都快裂开了,许空山这个王八蛋,怎么不提前提醒他,南川书院几位老先生都在?
尤其这几位老先生,和齐先生一样,都是当过官而后年长致仕的!
齐昌擦去嘴角的油渍,再抿了口酒,慢悠悠瞟一眼武文韬:
“你怎么来了?身体养好了?”
武文韬:“……多谢先生关关怀,学生身体已然大好,明日就会回书院。”
齐昌应了声,嫌弃地摆摆手:“今日休沐,倒也不必如此,你今日过来,可是来找我的?”
他更想问的是,武文韬从哪儿得知他和几位老友在此。
武文韬弱弱摇头,一指某一处屋里露出半个身子的许悦溪:“我来找许空山的妹妹,另有要事。”
齐昌这才露出一个笑:“去吧,别和任何人说起在这儿见过我。”
武文韬心知齐先生是在敲打他呢。
许记食肆里外都是人,不可能没人注意到齐先生。
齐先生只是不想消息传回南川书院、传到有心人耳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