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西湖孤山之巅的赏月亭四周。亭中,一盏孤灯摇曳,映照着石桌上那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黑白双子犬牙交错,战况已至终局,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亭外连绵的雨丝都仿佛滞涩了几分。
上官婉儿指尖拈着一枚温润白子,却久久未能落下。她的对手,那位始终以银狐面具遮脸的白莲教主,气定神闲地端坐着,唯有偶尔从面具孔洞后射出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上官姑娘,棋如人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教主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苦心孤诣,追查至此,这局棋,便是最后的答案。认输吧,投身圣教光明,方是正道。”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棋局的绞杀中挣脱出来。她不能输,这不仅仅是一盘棋,更是瓦解白莲教阴谋、挽回朝廷颜面的关键。陈明远为保护她,此刻还带着伤在亭外雨中警戒;张雨莲与御医之子周文轩,正带领官兵埋伏在暗处,只待信号。而更深处,她隐隐感到,这棋局背后,牵扯着远比眼前邪教更大的秘密——那个关于龙椅之上,九五之尊身世的可怕流言。
就在她心神微荡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亭外东南方向,一盏改造过的、带着奇特竹骨框架的“孔明灯”——那是陈明远依现代知识打造的原始“无人机”,正以一种不自然的轨迹缓缓升空。
那是信号!教主预留的逃遁后手,已被发现并截获!
上官婉儿心中一定,指间白子“啪”地一声,清脆落于“天元”之位!此子一出,并非寻常攻杀,而是将几处看似无关的孤棋隐隐串联,棋形顿生怪异。
教主轻“咦”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手超出常规的棋路感到意外。“有趣……这是何解?”
“此非古籍所载,乃破局之‘钥’。”上官婉儿抬眼,目光清亮,直视对方,“正如教主以棋局散布谣言,网络人心,其法虽妙,却终究有迹可循。世间万物,皆有其理,非是诡道可尽掩。”
她话音未落,亭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数名伪装成教众的官差暴起发难,直扑教主亲卫。刀剑碰撞之声与雨声、呐喊声瞬间混作一团。
几乎同时,陈明远捂着左臂旧伤,一个箭步踏入亭中,护在上官婉儿身前,低喝道:“妖人!你的戏法该收场了!”
教主环视四周,不见惊慌,反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好,好一个请君入瓮!可惜……”他猛地一拍棋盘,棋局骤乱,“本座的金蝉脱壳之计,岂是尔等能料?”
轰隆——!
亭子一侧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几名死士悍不畏死地冲出,缠住陈明远。
“拦住他!”上官婉儿急道。
陈明远挥刀格挡,动作因伤势稍显凝滞。趁此间隙,那教主身影一晃,如鬼魅般向后疾退,袖中猛地掷出数枚弹丸。
“小心烟障!”上官婉儿掩鼻惊呼。
砰!砰!弹丸炸开,浓密刺鼻的白烟瞬间弥漫整个亭子,隔绝了视线。
待烟雾稍散,亭中已失教主踪影,只余那混乱的棋盘和幽深的密道入口。
“追!”陈明远咬牙,便要率先冲入。
“且慢!”上官婉儿却异常冷静,她迅速扫视那片被教主拍乱的棋局。黑白子散落,但有几处,尤其是她最后落下的“天元”附近,以及教主之前几手关键落子处,似乎……别有玄机。
一个荒诞而熟悉的念头闪过脑海。她不顾陈明远的催促,俯身飞快地将几颗关键棋子拨正、移动。
“婉儿!此时还摆弄棋子作甚!”陈明远心急如焚。
上官婉儿手下不停,语速极快:“他故意拍乱棋局,是想掩饰!这最后的残局,他看似胜券在握,实则在我落下‘天元’后,已露破绽!他仓促之间,想借混乱毁去证据!”
只见在她快速的拨弄下,棋盘中央区域,那些黑白棋子竟逐渐构成了一副极其规整的、由粗细不一的直线和小方格组成的图案!
陈明远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这图案……这分明是一个简化版的……二维码!
“这……这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一个清朝的白莲教主,怎会在棋局中留下只有现代人才能理解的二维码?
就在两人因为这超越时代的发现而心神剧震的刹那,上官婉儿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眼前的亭台、雨夜、棋盘急速褪色、扭曲,耳边传来奇异的“滴滴”声,视野里猛地闯入一片刺目的白——那是节能灯的光线,照亮了格子间、电脑屏幕、以及一张张模糊而熟悉的脸……是她在现代的办公室!
这幻象仅持续了短短一瞬,如同触电,她猛地回神,周遭一切又恢复了古色古香的亭台夜景,只有那棋盘上的“二维码”图案,冰冷而突兀地存在着,证明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穿越闪现并非幻觉。
陈明远也捕捉到了她瞬间的异常,以及她脸上未及褪去的惊骇:“你怎么了?”
上官婉儿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强迫冷静:“没……没事。先追人!这图案,我记下了!”
两人不再犹豫,留下部分人手清理现场、接应张雨莲等人,随即带领精锐,点燃火把,毅然闯入那幽深的地道。
地道内阴湿狭窄,弥漫着土腥味。追击的脚步在封闭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急促。然而,追出不到一里,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位于山腹的小型码头,一条地下暗河潺潺流淌,一艘快船正解缆欲驶!
船头立着一人,已摘去狐面具,借着火把光芒,可见其侧脸轮廓分明,约莫四十上下,气质阴鸷。他回头,深深望了追来的上官婉儿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上官婉儿……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棋局未终,你我,后会有期!”
“放箭!”陈明远下令。
箭矢如雨射去,那教主却一挥袍袖,身形灵动地避入船舱。快船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融入暗河深处的黑暗,只留下水声回荡。
官兵们试图寻找其他船只,却发现码头空空如也。
“可恶!又让他跑了!”陈明远愤然一拳捶在石壁上。
上官婉儿却站在码头边缘,凝视着黑暗的河道,眉头紧锁。教主最后那个眼神,那句“后会有期”,还有棋盘上那个不该存在的“二维码”……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他未必是全然逃脱。”上官婉儿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洞的地下码头显得格外清晰,“他故意显露真容,留下话语,更像是一种……宣告。”
陈明远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宣告什么?”
上官婉儿转过身,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凝重而深邃:“宣告游戏并未结束,或者说,刚刚进入下一回合。他认识我,不仅仅是因为我调查白莲教。那个图案……明远,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她顿了顿,脑海中再次闪过那瞬间的现代办公室景象,以及棋盘上由棋子构成的、指向未知的密码。
“我们必须立刻回京,面圣禀报。不仅是白莲教之事,还有……”她压低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盘棋真正隐藏的信息。我怀疑,教主的目的,或许从来就不只是搅乱江南。”
地道外,雨声未歇,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真正的棋局,似乎才刚刚开始。那遁入黑暗的教主,那诡异的二维码,那瞬间的穿越景象,如同无数谜团织成的网,将上官婉儿和陈明远紧紧缠绕,引向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未来。
地下码头的火光无法照亮暗河远去的尽头,教主的身影与快船一同消失在未知的黑暗中。棋盘上的“二维码”究竟指向何种秘密?那瞬间的穿越闪现是偶然还是某种启示?教主最后那句“后会有期”又埋藏着怎样的深意?一切的答案,似乎都等待着在最终章,那紫禁城的风云际会中,被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