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南洋珍珠粉在晨曦下泛着诡异青光，林翠翠指尖刚触及玉盒便心头一跳——这根本不是珍珠粉，而是掺了铅汞的毒物。
卯时三刻，长春宫的晨雾尚未散尽。林翠翠跪在青石板上，听着容贵人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好个林姑娘！本宫用你调的珍珠粉不过三日，脸上就起满红疹，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鎏金铜镜前，容贵人脸上密布着细小脓疱，原先娇艳的容颜此刻狰狞可怖。林翠翠垂首盯着那盒“珍珠粉”，现代化学知识在脑中翻涌——这般青中带灰的色泽，分明是铅汞超标的特征。
“贵人明鉴。”她叩首时触到袖中暗袋，那里藏着上官婉儿昨夜递来的字条，“近日宫中多有蹊跷，慎用妆品”。字迹潦草，显是仓促写成。
“还敢狡辩！”容贵人摔碎茶盏，碎瓷溅到林翠翠手背，“自你入宫便妖术惑众，什么‘现代美妆’，分明是巫蛊之术！”
殿外忽然传来鸣鞭声，太监尖嗓通传：“皇上驾到——”满殿宫人伏地，林翠翠抬眼瞥见明黄衣角掠过，乾隆竟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嫔妃宫中。
御前对峙时，林翠翠将玉盒举过头顶：“民女恳请太医查验此物。”她故意用指甲在盒底划出浅痕——今早送妆奁的小太监腕上有道新月状伤疤，她记得清楚。
太医院院判拈起粉末沉吟良久，终在乾隆注视下颤声回禀：“启禀皇上，此物…实为铅粉混以汞石，久用必会损肌毁容。”
容贵人当场昏厥，宫人乱作一团。林翠翠跪在氤氲药香里，感受着那道熟悉的视线——乾隆正在看她，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朕记得，”皇帝突然开口，“你上月给婉嫔制的玉容膏，需用东海珍珠？”
她心头微震。那日偏殿私语，他竟连珍珠产地都记得。当下稳住声线回道：“皇上圣明。东海珍珠性温，最宜敏肌。若用南洋珠，需先以茉莉露淬炼三月。”
乾隆指节轻叩紫檀案，忽然下旨将容贵人移居冷宫静养。这个处置轻得反常，林翠翠在谢恩时瞥见皇帝袖口露出的半截绷带——昨夜养心殿烛火通明，原来真有变故。
子时的更鼓敲过三巡，林翠翠在值房拆开发髻，铜镜里映出窗棂外人影晃动。她吹熄烛火悄声挪至门后，听见压低的交谈：
“...商船后日抵通州，这批货必须送进永和宫...”
“容贵人已废，主子说切莫再动林氏...”
她屏息听着，忽有冰凉利器抵住后颈。回头只见月光映着刀光，白日里那个腕带新月疤的小太监咧嘴笑道：“林姑娘既听见了，便留不得。”
电光石火间，窗外飞来银簪正中刺客咽喉。上官婉儿跃窗而入，扯下面皮露出张雨莲苍白的脸：“翠翠快走！他们要在胭脂里下毒...”
话音未落，值房木门轰然倒塌。火把映照下，陈明远带着侍卫围住院落，而被他押在阵前的，竟是白日里“昏迷”的容贵人。这位本该在冷宫休养的嫔妃此刻钗环齐整，眼底闪着怨毒的光。
“林姑娘好手段。”容贵人抚着腕间翡翠镯，“可惜不该查南洋珠的来路。”
林翠翠慢慢退到妆台旁，手指摸进胭脂匣夹层。那里有她用凤仙花与硇砂调制的防身粉，现代化学配方遇上古法工艺，足以让接触者皮肤瞬间溃烂。
“贵人可知铅汞之毒会渗入骨髓？”她突然提高声量，“轻则毁容，重则绝嗣！”
容贵人脸色骤变，陈明远的刀锋随之偏移三寸。就在这刹那，宫墙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九声鸣鞭震碎夜空——是天子出巡的仪制。
“皇上…”张雨莲失声惊呼。但见月洞门外明黄仪仗逶迤而来，为首的乾隆未戴冠冕，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束着，俨然是深夜疾驰的模样。
火把将皇帝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他目光掠过剑拔弩张的院落，最终定格在林翠翠紧握的胭脂盒上。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慌。
乾隆向她伸出手，玉扳指在月色下裂开细纹：“跟朕走。”这三个字说得又轻又急，仿佛某种坚守多年的壁垒正在崩塌。林翠翠向前迈步时，忽然看清皇帝中衣领口沾染的暗红——那分明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宫墙更鼓恰在此刻敲响，四更天的梆子声里，她听见皇帝用只有两人能闻的声音说：“他们动了朕的私库...”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刺林翠翠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