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出一张溃烂的脸。容贵人指尖刚触到脸颊便触电般缩回,梳妆台上景德镇瓷瓶应声碎裂。“妖术……”她猩红着眼扭头瞪向林翠翠,“这盒珍珠膏经了谁的手?”
霜华殿弥漫着苦涩药味。林翠翠跪在青玉砖上,目光扫过妆奁里那盒开启的珍珠膏——昨夜她亲手调配时还莹白如玉,此刻却泛着诡异青灰。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皇上驾到!”
乾隆跨入门槛时,容贵人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梨花木托盘呈到御前,太医院院判颤声回禀:“膏体掺了断肠草汁混砒霜,幸而贵人用量尚浅...”帝王指尖捻过膏体,眸光沉静地落在林翠翠身上:“朕记得,上月婉嫔的芙蓉脂也是你所献?”
林翠翠脊背沁出冷汗。两月来凭借现代美妆技术在宫中周旋,早该料到会成众矢之的。她叩首时嗅到乾隆龙涎香里夹着的雪松气息——那是三日前微服私访时,他赠她西洋镜残留的熏香。
“容贵人发作前,可接触过异常之物?”她突然抬头。宫女战战兢兢呈上支赤金簪子:“贵人晨起簪过新贡的朱雀含珠簪...”林翠翠借验毒之名取过发簪,指甲悄悄刮下些许红漆。化学系硕士的本能让她心惊:铬酸铅遇热分解的剧毒,这个时代本该不存在。
慎刑司的梃杖声在宫墙回荡。林翠翠被软禁在撷芳殿,窗外海棠开得正艳。上官婉儿裹着夜雾推门而入,袖中滑落账册:“尚衣监三个月前采买二十斤朱砂,对不上各宫胭脂用量。”
烛火摇曳间,张雨莲提着食盒闪身进来。三人头碰头翻查账目,林翠翠突然按住某页——司珍房上月损耗三百两金箔,恰与朱雀簪用金量吻合。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分子式:“朱砂加热得水银,铬铅红遇热生毒雾,两毒相叠...”
话音未落,窗纸陡然映出数道黑影。陈明远的暗哨发出夜枭哀鸣,上官婉儿立即吹熄烛火。黑暗中林翠翠攥紧袖中琉璃瓶,那里装着用凤仙花汁与白矾调制的酸碱试剂。穿越后她始终随身携带的“现代武器”,今夜终于派上用场。
月过中天时,乾隆踏着露水现身。他挥手屏退守卫,明黄常服下摆沾着夜来香花瓣。“朕记得你说过,化学可辨万物本质。”他屈指轻叩琉璃瓶,目光如审视稀世珍宝,“现在让朕亲眼看看。”
太医院灯火通明。林翠翠将发簪碎屑投入硝石溶液,又取珍珠膏涂在姜片上。当姜片泛起蓝黑纹路时,院判失手打翻药杵:“淀粉遇碘显色!娘娘竟通晓西洋巫...西洋秘法!”
乾隆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手。温暖掌心贴住她染了姜汁的指尖,在众目睽睽下引她指向 chromium 分子式:“告诉朕,幕后主使在尚衣监还是司珍房?”她望着他映着烛火的眼眸,那句“化学改变世界”的戏言竟被他刻在了西洋镜背面的紫檀木上。
子时更鼓响起刹那,侍卫押着司珍女官闯入。女官发间朱雀簪在烛火中闪烁,林翠翠突然高呼:“熄灯!”黑暗中有幽绿磷光自簪头浮现——铬酸铅受热发光的特性,成了最致命的证据。
乾隆在晨光中为她簪上新制的玉簪花:“毒簪案了结前,朕许你随时面圣之权。”他指尖掠过她鬓发时,袖中《几何原本》书页擦过她耳垂——那是他们初遇时争论过的洋人典籍。
林翠翠跪谢恩典,却瞥见太监捧着弹劾上官将军的奏折退下。她赠皇帝的香囊被妥帖收进龙纹锦盒,而盒底压着漠北兵马调防图。爱情与江山在天子袖中碰撞,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宫门在身后合拢时,林翠翠摸到袖中突然多出的纸卷。展开是陈明远字迹:“三日后酉时,冷宫枯井。”落款处沾着朱雀簪同款朱砂,而纸背透出她教过张雨莲的酚酞试纸纹路——本该在明朝才诞生的酸碱检测法,此刻正无声昭示着另一个穿越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