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
神秘男人干涩紧绷的声音,像一枚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林夕麻木的悲痛和陈默茫然的悲凉。
林夕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瞳孔却骤然收缩,里面重新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不敢置信的希望之光。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残骸边缘,死死望向父亲倒下的方向。
“爸……?”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极致的颤抖。
陈默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眼神复杂地闪烁。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那个刚刚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他面前的男人……可能还活着?
“确定吗?!”陈默转向神秘男人,声音急促。
神秘男人忍着肩伤剧痛,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个不断发出微弱“嘀嘀”声的黑色设备,脸色凝重地点头:“信号非常弱,时断时续……但确实存在。他要么是穿了某种防弹装备抵消了大部分冲击,要么……子弹奇迹般地避开了绝对致命处。但失血和休克随时会要他的命!”
希望像一道微光,刺破绝望的黑暗,却带来了更剧烈的焦灼。父亲还活着,但危在旦夕,就倒在几十米外那片毫无遮蔽的开阔地上!而那个冷酷的狙击手,可能还在某个制高点,像毒蛇一样潜伏着!
“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林夕抓住神秘男人的胳膊,手指冰冷用力,眼中满是哀求和绝望的泪水。
神秘男人看了一眼远处逐渐平息但并未完全结束的交火区,又看了看那片死亡开阔地,眉头紧锁。“狙击手可能还在。冒然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他死吗?!”林夕几乎要失控。
“我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陈默。
林夕和神秘男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陈默的目光已经从林天明身上移开,转而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更远处的狙击点可能方位。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仇恨和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猎手的冷静和决断。那个在绝望和仇恨中淬炼过的少年,似乎在这一刻,将他所有的偏执和敏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你对地形不熟,还受了伤。”陈默对神秘男人说道,语气出奇地平静,“她不能去。只有我。”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堆被炸散的、扭曲的金属广告牌碎片:“我可以利用那些做移动掩护,吸引火力,或者至少判断出狙击手的大致位置。你们找机会救人。”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计划!
“不行!太危险了!”林夕失声反对,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不然呢?”陈默转头看她,眼神深不见底,“看着他死?然后让你恨我一辈子?”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夕所有的情绪。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神秘男人深深看了陈默一眼,似乎重新评估着这个少年。片刻后,他咬牙道:“好!我跟你配合。我用烟雾弹掩护你移动,并尽量用火力压制可能的狙击点方向!但机会只有一次!信号出现到我投出烟雾弹,只有三秒窗口!”
他从战术腰包里摸出最后一枚小型烟雾弹,和一把备用的手枪,扔给陈默:“会用吗?”
陈默接过手枪,冰冷沉重的触感让他手指微颤,但他毫不犹豫地检查了一下保险,点了点头。那种与生俱来的、或者说被残酷环境逼出的学习能力和适应力,在此刻显现出来。
计划简单而疯狂。
神秘男人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靠残骸支撑起身体,举起了从蝎子男那里缴获的步枪,瞄准了一个可能的狙击点方向。
陈默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弓着身子,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广告牌碎片,计算着冲刺路线和节奏。
林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交握,指甲掐进了掌心。
“嘀……嘀……”设备上的微弱信号音,如同催命的钟摆。
就是现在!
“走!”神秘男人低吼一声,猛地扣动扳机!
“哒哒哒!”步枪喷射出火舌,朝着预判方向进行威慑性射击!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用力掷出了烟雾弹!
烟雾弹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开阔地中央,“噗”地一声爆开,浓密的灰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暂时遮蔽了一小片区域!
而陈默,也在枪响和烟雾爆开的同一秒,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没有直线奔向林天明,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变速变向的冲刺方式,扑向那堆广告牌碎片!
“砰!”
几乎在他冲出的下一秒,一声狙击枪响划破空气!子弹打在他刚才启动位置稍后一点的地面上,溅起一蓬泥土!
狙击手果然还在!而且反应极快!
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但他没有停顿,一个鱼跃翻滚,惊险地躲到一块较大的扭曲广告牌后面。子弹“铛”的一声打在金属牌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火力掩护!”神秘男人对着通讯器低吼,更多的子弹从他这个方向倾泻向狙击点,暂时压制了对方的第二次射击。
烟雾在缓慢扩散,但能见度依旧很低。
陈默靠在广告牌后,大口喘着气,肾上腺素飙升。他看了一眼林天明倒下的方向,还有近二十米距离,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遮挡。
他咬了咬牙,再次猛地窜出!利用烟雾的边缘和S型跑动,冲向下一处可以作为参照物的碎石堆!
“砰!砰!”
狙击枪声再次响起!子弹追着他的脚步,打在地面上,碎石飞溅!对方是个极其难缠的高手!
陈默扑倒在碎石堆后,肩膀被一块尖石划过,火辣辣地疼。他距离林天明只有不到十米了!
烟雾正在变薄。
没有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神秘男人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林天明。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再试图寻找掩护前进,而是猛地从碎石堆后站了起来!甚至故意放缓了动作,让自己完全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里!
他举起了双手,将那把备用手枪远远地扔了出去,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陈默!你干什么?!”神秘男人在对面的残骸后惊怒交加地低吼。
林夕也吓得捂住了嘴。
陈默站在逐渐稀薄的烟雾中,微微扬起下巴,对着狙击点可能的方向,大声地、清晰地喊出了三个字。这三个字,穿过稀疏的烟雾,清晰地传到了残骸后的林夕耳中,让她瞬间如遭雷击,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他喊的是——
“她是小夕!”
那个只存在于童年夏天、那个被他父亲在录音里提及、那个代表着纯粹和美好的名字。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那个可能知晓内情、甚至可能与他父亲陈建国有某种渊源的狙击手——下面那个需要拯救的生命,连接着那个叫做“小夕”的女孩。
这是一种绝望的、基于一丝微小可能性的心理战术!赌那个狙击手,或许还残存着一丝人性,或者对过去某个承诺的尊重!
时间仿佛凝固。
稀薄的烟雾中,陈默的身影清晰可见,像一个静止的靶子。
远处的狙击点,一片死寂。
没有枪声再响起。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狙击点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枪管被收起,或者……某种示意?
紧接着,那个方向彻底归于平静。仿佛那条毒蛇,已经悄然退走。
赌……赌对了吗?
陈默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验证,他立刻像脱缰的野马,以最快速度冲向倒地的林天明!
他扑到林天明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
微弱!但确实还在跳动!
他迅速检查伤口。子弹是从后背射入,出血量很大,但似乎真的没有直接击中心脏或主动脉!林天明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西装马甲下,似乎有一层特殊的、已经变形的纤维层——是它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子弹!
“还活着!需要立刻止血包扎!”陈默对着通讯器低吼,同时撕下自己衣服下摆,用力压住林天明背后不断渗血的伤口。
神秘男人见状,也立刻忍着伤痛冲了过来,从自己有限的急救包里拿出止血粉和绷带,进行紧急处理。
林夕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到父亲苍白但仍有呼吸的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跪在一旁,徒劳地想用手去捂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声音哽咽:“爸……坚持住……坚持住……”
很快,远处的交火声彻底停息。清晰的、带着权威性的扩音器声音响起:“区域内所有人员注意!我们是省纪委联合调查组!战斗已经结束!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真正的救援,终于到了。
几名穿着防弹衣、医护人员打扮的人提着担架,在武装人员的掩护下快速跑了过来。
“伤者在这里!急需抢救!”神秘男人立刻表明身份和情况。
医护人员迅速接手,将林天明小心地抬上担架,进行输液和紧急救护。
看着父亲被专业医护人员包围,林夕虚脱般地坐倒在地,巨大的精神起伏让她几乎晕厥。陈默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医护人员,眼神依旧复杂,但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天空彻底放亮,晨曦驱散了夜的阴霾,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越野车,在一辆警车的引导下,径直开了过来,停在附近。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位是气质干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省纪委领导,另一位,竟然是——苏老师!她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一下车就急切地寻找着,目光很快锁定了一身狼狈、失魂落魄的林夕。
“夕夕!”苏老师快步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没事了……孩子……没事了……老师来了……”
林夕在她怀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委屈和伤痛都宣泄出来。
那位省纪委领导则走向正在接受包扎的神秘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神色严肃。
现场似乎得到了控制,救援和清理工作有序展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风波暂息之时——
一辆看起来像是媒体采访车的车辆,试图突破外围警戒线,被警方拦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记者马甲、拿着麦克风的男人,对着镜头和警方大声嚷嚷着:“我们是新闻网的!我们有知情权!让我们进去!我们要采访当事人林夕同学!听说她掌握了关键证据!”
他的声音很大,吸引了现场不少人的目光。
林夕下意识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那个方向。
苏老师皱起了眉头,对那位纪委领导低声道:“王书记,我们之前沟通的媒体名单里,没有新闻网这家……”
王书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示意手下加强警戒。
那个“记者”似乎不甘心,还在试图冲撞警戒线,镜头刻意地扫过林夕的方向。
就在镜头掠过林夕脸部的瞬间——
站在稍远处、一直沉默观察着一切的陈默,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记者”握麦克风的左手手腕!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且有衣袖遮挡,但在那人激烈挥舞手臂的某个角度,陈默清晰地看到——
他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一个青黑色的、清晰的蝎子纹身!
和地下室那个伪装者、便利店那个女收银员……一模一样!
他们竟然伪装成了记者?!在这种时候,还想强行接近林夕?!
陈默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危机……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