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海畔筑起的森白京观,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了伪帝殷昶的咽喉。
朝堂之上,纵然无人敢明言,但那无声的目光,那暗流涌动的窃语,无一不在提醒他——漠北那只凤凰,羽翼已丰,利爪已现,不仅敢在海上兴风作浪,更将挑衅的骸骨之碑,立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反了!都反了!” 内殿之中,殷昶一把挥落御案上的奏折,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是惊怒交加的血红。
沈璃不死,萧隐不除,他这龙椅,如何坐得安稳?
“陛下息怒。” 暗处,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漠北倚仗者,无非兵权。萧隐能调动三十万鹰骑,皆赖那半块虎符。若能将其收回,或……毁去……”
殷昶眼神一厉。
虎符!
代表帝国另一半兵权的青铜猛虎,先帝驾崩时下落不明,他一直怀疑在萧隐之手,却苦无证据。
若能得手……
一个阴毒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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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漠北行辕。
“他要动虎符?” 萧隐指尖敲击着桌面,神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
伪帝被逼到墙角,必然会有此一招。
沈璃卸下腕甲,正用布巾擦拭着掌心的薄茧,闻言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峭的光:“他坐不住了。也好,他既想要,我们便给他一个机会。”
萧隐看向她:“你有计?”
沈璃唇角微扬,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野性的狡黠:“他不是一直想‘请’我入京吗?我便去一趟,亲自将虎符,‘送’到他眼前。”
萧隐眉头微蹙:“京城龙潭虎穴,殷昶必布下天罗地网。”
“龙潭虎穴,才值得走一遭。”
沈璃放下布巾,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向那座巍峨皇城,“他以为他是猎人,却不知,猎人与猎物的角色,随时可以互换。何况……”
她回头,目光与萧隐相撞,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挑衅的信任,“不是还有你吗?”
三日后,一队低调却难掩精悍的商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京城。
而皇宫之中,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因沧澜海战“功绩”,陛下欲“恩赏”漠北郡主,特准其入宫领宴。
夜色深沉,宫灯摇曳。
沈璃褪去戎装,换上了一身浅碧色宫女服饰,墨发简单绾起,低眉顺眼地跟在引路内侍身后,行走在寂静无声的宫墙夹道之间。
她步伐轻盈,气息收敛,与周遭森严压抑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根据线报和这几日的暗中探查,那半块虎符,极有可能被殷昶藏于寝殿暗格之中。
机会,只在今夜。
内殿,烛火通明,却只映照出殷昶一人焦躁踱步的身影。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沈璃垂首,端着所谓的“赏赐”托盘,步履平稳地踏入殿内。
“奴婢奉茶。” 她声音刻意放得柔婉。
殷昶猛地转身,目光如钩,死死盯住她。
他没有看托盘,而是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沈璃,”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兴奋与狠毒,“你终于……落到朕手里了。”
沈璃心中凛然,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惶之色:“陛下?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 殷昶嗤笑,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手粗暴地探向她腰间,摸索着,显然是在寻找他臆想中她可能携带的虎符,“漠北郡主,扮作宫女潜入朕的寝宫,意欲何为?嗯?是来找这个吗?!”
他摸索无果,眼神愈发阴鸷,猛地发力,将她狠狠掼向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榻!
沈璃后背撞上冰冷的锦褥,发出一声闷响。
她尚未起身,殷昶已如山般压下,带着浓重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满了侵略性。
“没有虎符?” 他盯着她因挣扎而微微散乱的衣襟,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无妨!拿住了你,还怕萧隐不乖乖交出虎符?”
刺啦——!
锦帛撕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沈璃肩头一凉,外衫被粗暴地撕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和一小片莹润的肌肤。
殷昶的呼吸骤然粗重,手再次探出,目标直向她破碎的衣襟之内。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抹温软的刹那——
“陛下是在找这个吗?”
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骤然在殿内响起。
与此同时,紧闭的雕花长窗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中,一道玄色身影如疾电般掠入,剑光如虹,直取殷昶那只探出的手臂!
殷昶骇然变色,下意识缩手疾退!
嗤!
剑锋掠过,虽未断臂,却将他宽大的龙袍袖口齐腕斩断!
碎裂的明黄绸缎,翩然落地。
萧隐持剑而立,玄甲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面色如寒霜,目光落在龙榻上衣衫不整、肩头裸露的沈璃身上,那眼底翻涌的,是几乎要毁天灭地的风暴。
殷昶惊魂未定,指着萧隐:“你……你敢弑君?!”
萧隐却看都未看他,剑尖微转,指向殷昶,声音冷得掉冰渣:“你的脏手,也配碰她?”
而此刻,沈璃却已缓缓自龙榻上坐起。
她无视了被撕裂的衣衫,甚至抬手,慢条斯理地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惶?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残酷的冷漠。
在殷昶和萧隐的目光注视下,她伸手探入裙摆之下,动作从容不迫。
下一刻,她指尖勾着一个东西,缓缓抽出。
那并非女子私密之物,而是一块以牛皮为衬、牢牢绑在她大腿内侧的冰冷硬物——半块青铜虎符!
虎符之上,甚至还带着她身体的微温。
她竟将如此重要的兵符,藏在了这等隐秘之处!
以其身为饵,更以其身为匣!
殷昶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半块虎符:“你……你早就……”
沈璃指尖摩挲着虎符上冰冷的纹路,抬眼看向萧隐,唇角微弯,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慵懒,以及计谋得逞的小小得意。
萧隐收剑,一步踏至榻前。
他无视了旁边脸色铁青、如同小丑般的殷昶,目光沉沉地锁在沈璃脸上。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虎符,而是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将她从凌乱的龙榻上提了起来,让她不得不直面他眼中汹涌的怒意与后怕。
“用身子当饵?” 他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情绪,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一想到他若晚来半步……那后果让他心胆俱寒。
沈璃被他掐着腰提起,双脚几乎离地,却并未挣扎。
反而顺势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两条纤长的腿更是大胆地一环,紧紧缠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如同藤蔓般挂在了他身上。
这个姿势暧昧至极,也亲密至极,全然不顾旁边还站着一位脸色由青转紫的“皇帝”。
她仰着头,凑近他紧绷的下颌,吐气如兰,带着一丝狡黠的笑,轻声反问:
“王爷不是……接住了?”
她的腿环在他腰侧,那藏着虎符的位置,正紧密地贴着他的玄甲,仿佛将半壁江山的重量,都交付于他。
萧隐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风暴在她这近乎无赖的亲昵与全然信赖中,奇异地开始平息。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之中。
“下次再敢……” 他嗓音低哑,带着未尽的余怒,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没有下次。” 沈璃轻笑,打断他,目光扫过一旁面如死灰的殷昶,声音冷了下来,“戏,该收场了。”
萧隐抱着她,转身,目光如冰刃般射向殷昶:“陛下今夜受惊了。漠北郡主‘遇袭’,本王需即刻护送回府。至于这破损的窗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就当是给陛下的一个警示。”
说罢,他不再多看殷昶一眼,抱着缠在他身上的沈璃,身形一闪,便自那破开的窗口掠出,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内殿之中,只留下殷昶一人,对着满地狼藉,一截断袖,还有那被彻底撕碎的帝王尊严,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输了,一败涂地。
而夜色中,萧隐揽着沈璃,在皇城的屋脊之上疾行。
“虎符硌疼我了。” 沈璃在他耳边低语,带着一丝抱怨,更像撒娇。
萧隐脚步未停,低沉的声音融入夜风:
“回去……本王亲自帮你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