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州治,谯郡。
昔日黄琬自尽、弥漫着绝望与末路气息的州牧府,此刻已彻底扫清了阴霾,化作了帝国平叛战争的东部指挥中枢。府内灯火通明,气氛肃穆而昂扬,空气中仿佛都跃动着胜利与进取的因子。巨大的牛皮舆图悬挂在正堂,上面清晰标注着帝国疆域与各方战况。代表着朝廷的黑色旗帜,已然插满了豫州全境,唯有东南方向的徐州,依旧被刺目的红色(代表袁绍)所覆盖。
刘辩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年轻,眼神却深邃如渊。他平静地听取着关于豫州各郡县接收、安抚工作的最后汇报,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目光却早已穿透了堂宇,投向了舆图上那片红色的区域。
“陛下,豫州境内,顽抗者已肃清,归顺者已安置,卢植、田畴二位大人正在全力稳定地方,恢复秩序。各郡府库、户籍正在清点,不日便可呈报。”负责善后的官员恭敬地禀报完毕。
刘辩微微颔首,并未对豫州的迅速平定表现出过多的欣喜,仿佛这一切本就在预料之中。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豫州传檄而定,赖将士用命,亦赖天威所向。然,天下未靖,岂可安坐?”
他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徐州。“袁本初,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趁国家多难,窃据徐州,僭越名号,勾结叛逆,荼毒生灵!此僚不除,东南难安,新政受阻,朕心何宁?”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豫州已定,我军兵锋正盛,士气如虹!正当乘此破竹之势,东向以定徐州!朕,不欲予其丝毫喘息之机!”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堂下肃立的文武,最终定格在一人身上:“曹操听令!”
“臣在!”曹操踏步出列,甲胄铿锵,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豫州之战的迅速成功,让他更加渴望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建立功勋。
“命你,即刻率领本部两万精锐,以虎豹骑为锋镝,自谯郡东出,星夜兼程,奔赴下邳,与赵云、皇甫嵩部会师!”刘辩的命令清晰而果决,“抵达下邳之后,前线一切军务,由你与子龙、义真(皇甫嵩字)三人协同决断!朕予尔等临机专断之权,务求对下邳形成铁壁合围之势,勿使袁绍一兵一卒走脱!待朕亲率中军抵达,便是袁本初授首之时!”
这道命令,意味着刘辩将徐州战场的战术指挥权,完全交给了前线经验最为丰富的三位将领——善攻的曹操、善守的赵云、老成持重的皇甫嵩。这既是对他们能力的绝对信任,也体现了刘辩作为最高统帅的知人善任与对全局的精准把控。一直静立旁观的郭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赞许的弧度,显然对此策深以为然。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信重!定与子龙、皇甫老将军同心协力,锁死下邳,恭候陛下圣驾!”曹操躬身领命,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战意。
军令如山!
曹操没有任何耽搁,就在接到命令的当日午后,他便率领着以虎豹骑为核心、历经战火淬炼的两万精锐,如同一股决堤的黑色铁流,开出了谯郡东门,沿着通往徐州的官道,开始了疾风骤雨般的东进!
“全军听令!轻装疾进,人停马不停!务必以最快速度,抵达下邳!”曹操的声音在行军队伍中回荡。
这支军队,刚刚经历了豫州战场的洗礼,正是锐气最盛之时。士卒们虽然疲惫,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对功勋的渴望和对皇帝的忠诚。虎豹骑奔腾在前,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击着大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后续的步卒也奋力迈动双腿,保持着极高的行军速度。沿途所经之处,皆为已归附的郡县,地方官吏早已准备好粮草饮水,确保大军畅通无阻。这支钢铁洪流,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扑徐州!
与此同时,下邳城外。
持续了十余日的惨烈攻防战,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袁绍军的攻势不再如初期那般疯狂,显得后继乏力,而守军的防御则依旧坚韧如铁。
赵云立马于残破的城头(他时常出城巡视防线),白袍之上沾染的烟尘与暗红血迹,诉说着战斗的残酷。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城外连绵的袁军营寨。他接到了皇帝即将东进、并命曹操率军来援的谕令。
“传令各部,加强斥候,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多布疑兵,夜间增加火把鼓噪,做出我军即将大规模反击的态势,迷惑袁绍,使其不敢轻易分兵或后撤!”赵云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指令。他要用持续的压迫感,让袁绍感觉如芒在背,无法从容调整部署。
老将皇甫嵩则在后方大营,统筹着后勤与预备役。“将所有能调动的民夫都组织起来,向前线运输箭矢、擂石、猛火油!告诉将士们,陛下已平定豫州,曹孟德将军援军不日即到!胜利在望,务必坚持!”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极大地稳定了军心。
数日后,当下邳城外30里的袁军哨探发现西方天际出现一道迅速扩大的烟尘长龙时,恐慌开始不可抑制地在袁绍军中蔓延。
“援军!是朝廷的援军!”
“看旗号……是曹!是曹操的军队!”
“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在无数道或惊恐、或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曹操率领的两万精锐,如同神兵天降,风驰电掣般抵达下邳战场,与赵云、皇甫嵩部胜利会师!
刹那间,汉军营寨之内,欢声雷动!旌旗招展,鼓号齐鸣!曹操、赵云、皇甫嵩三位大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必胜的决心。
三路大军成功会师,汉军在下邳城外的总兵力瞬间膨胀至八万之众(含曹操两万,赵云、皇甫嵩原有及补充兵力约六万),这还不包括负责后勤转运的两万预备役!营寨连绵数十里,刀枪如林,杀气盈野,如同一只巨大的钢铁巨兽,将下邳城连同城外的九万袁军,彻底包围,水泄不通!
兵力对比在此刻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汉军不仅在质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如今在数量上也形成了压制。袁绍的九万大军,被困在以下邳城为核心的狭小区域内,突围困难,后路堪忧,真正成为了瓮中之鳖,只剩下退守扬州,与刘繇汇合这最后一条看似可能的生路。
下邳城外,袁绍大营。
当曹操大军抵达并完成合围的消息传来时,端坐在主位上的袁绍,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玉如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彻底击得粉碎。
“曹……曹孟德……他……他怎么就来了?!豫州……豫州难道纸糊的不成?!”袁绍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往日的雍容气度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惊惶与绝望,“八万……不,加上民夫,怕是十万大军合围!”
他猛地抓住身旁谋士审配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正南(审配字)!计将安出?计将安出啊!”
审配面色凝重,眉头紧锁,沉吟道:“明公,事已至此,唯有……唯有深沟高垒,严防死守,消耗敌军锐气。或可……或可派死士夜间袭扰,疲敌之师……或者趁大军还没有完全合围撤退到淮南。”
“深沟高垒?袭扰?”袁绍几乎是吼叫着打断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城外是曹操、城内是赵云!还有皇甫嵩那个老匹夫!十万大军围着!深沟高垒有何用?袭扰?派谁去?颜良?文丑?他们出去还能回来吗?!”他的理智正在被恐惧吞噬。
颜良、文丑等将领立于一旁,虽面露不忿,想要请战,但看着袁绍那近乎崩溃的模样,以及城外那令人窒息的黑压压的汉军营寨,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们勇则勇矣,却也深知,在如此绝境下,个人的勇武所能起到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
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绝望气氛,笼罩着整个府邸,也弥漫在整个下邳城的上空。
在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压迫下,袁绍如同溺水之人,做出了他最后的本能挣扎——求援!
他像是疯魔了一般,扑到书案前,颤抖着手抓起毛笔,铺开绢帛,开始写信。笔墨潦草,语句时而哀恳,时而近乎语无伦次。
“正礼(刘繇字)兄台鉴:绍被困下邳城外,危在旦夕!曹贼引兵来援,合赵云、皇甫嵩部,拥众十万,围困数重,水泄不通!粮草将尽,军心涣散,旦夕且破!念在你我同气连枝,共抗暴汉,万望即刻起倾州之兵,北上救援!迟则……迟则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矣!绍泣血再拜!”
写毕,他甚至来不及用印,便嘶声对着堂外喊道:“来人!选军中最为骁捷敢死之士!多派几路!不惜一切代价,冲出重围,定要将此信送至扬州刘正礼手中!告诉他,救我!快发兵来救我!”
同时,他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对着惶惶不安的众将下令:“快!快去准备!收缩外围营寨,集中兵力,还有……清点粮草,计算舟船,马上准备南撤淮水!”
求援与准备逃跑,成了袁绍在这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矛盾而绝望的挣扎。下邳城,这座古老的城池,已然奏响了袁绍集团覆灭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