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北阙望着跪地的小徒弟,短须微微颤动,眼底是深藏的不舍与牵挂,却只是伸出手,轻轻扶起她,指腹触到她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去吧,你已长大,有自己的路要走。暗夜阁永远是你的退路,师父在此等你回来。”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左北阙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塞进她手中,“若遇险境,持此令牌,可调动阁中所有暗卫。”低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书房的每个角落,也回荡在两人的心间。
王子卿握紧令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她含泪点头,终究还是狠下心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暗夜阁。次日清晨,神医谷外,风雪初霁。崔零榆带着二十余名精心挑选留在大燕的弟子、两名经验丰富的护卫,背好行囊踏上马车,马蹄踏碎积雪,向着北方大燕王朝的方向行去;王子卿则领着春花、秋月上了马车,马车两侧跟着左二等十几名心腹暗卫,纷纷翻身上马,朝南而行,目标是大周都城。两队人马在谷口的岔路分道扬镳,马蹄扬起的雪沫在空中交织又散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天际。彼时无人知晓,这一场寻常的离别,竟是崔零榆与王子卿这对徒孙,此生最后的永诀。
日夜兼程,晓行夜宿。整整十四个日夜,马蹄踏遍了冰封的官道,风雪染白了马鞍上的锦缎。王子卿裹着厚厚的狐裘,望着前路漫漫,心中既有归乡的急切,亦有对未来的筹谋。终于,在一个雪后初晴的午后,大周都城的城墙轮廓,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与雁荡山神医谷的酷寒不同,都城的冬日虽也寒冷,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城墙下的摊贩冒着热气,行人裹着厚衣往来穿梭,凛冽的寒风似乎被高大的城墙阻隔,阳光洒在青灰色的瓦当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离开都城时,还是秋末霜叶红透的时节,如今归来,已是深冬岁暮,整整两月光阴,恍如隔世。
刺史府的朱漆大门早已敞开,管家领着一众仆役候在门前,见王子卿的身影出现,立刻躬身行礼,声音里满是欣喜:“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还有公子们,都盼着您呢!”
踏入府中,暖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熏香与饭菜的香气。府里上下忙碌有序,显然是早已得知她归来的消息,备妥了一切。正厅中,父亲王刺史身着常服,神色欣慰地立在廊下,母亲则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温热的暖意,细细打量着她:“我的儿,可算回来了!瘦了这么多,来回奔波定然受了不少苦。”
王子卿回握住母亲的手,唇边漾起温和的笑意:“母亲放心,徒儿在谷中一切安好,只是赶路辛苦些罢了。父亲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都好都好,就是日日惦记着你。”父亲王刺史从廊下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见她虽清瘦了些,却愈发沉稳干练,眼中满是骄傲。
简单寒暄了几句,王子卿便以一路劳顿为由,先回了自己的院落。夏荷、冬雪早已提着食盒、捧着衣物跟了上来,院中的暖炉早已烧得旺旺的,驱散了一身寒气。两名丫鬟手脚麻利地为她准备好热水,伺候她洗漱更衣。卸下一身风尘与狐裘,换上舒适的锦裙,王子卿靠在软榻上,接过夏荷递来的热茶,暖意顺着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
“小姐,您离开的这两个月,府里一切顺遂。”夏荷见她神色舒缓,便细细禀报起来,“老爷的公务还算顺遂,只是上月有一次巡查铁矿,遇了点小麻烦,幸好大公子提前安排了人手跟着,没出大碍。夫人身子康健,就是偶尔会惦记您和担心小公子。府里培养的那些人手,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前几日城西的铺子出了点纠纷,便是陈管事带着人妥善处理的,没惊动老爷。”
王子卿静静听着,闻言微微颔首,眼底露出欣慰的笑意。她精心培养的人手能派上用场,父母身边有人照拂,即便日后她不在都城,也能稍稍安心了。“辛苦你们了。”她温声道,随即吩咐道,“去把左一叫来。”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左一身着玄色劲装,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劲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脸上带着几分风尘,却依旧神色肃穆,进门后便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属下左一,参见小姐。”
“起来吧。”王子卿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兄长在守备军中的情况如何?”
左一起身肃立,语速平稳地回道:“大公子聪慧过人,军中事务一学就会,上手极快。他性子坚毅,敢冲敢闯,从不因身份特殊而懈怠,每日与兵卒同吃同住,一同训练,肯吃苦,也肯虚心求教。夜里营房熄灯后,他还会挑灯研读兵书,武功修炼也未曾落下半分,如今军中上下,对大公子都十分信服。”
王子卿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兄长有这份心性,我便放心了。那三千守备军,如今训练得怎么样了?”
“回小姐,守备军的训练始终严格按照之前定下的章程执行,大公子每日都会亲自监督抽查,有时还会亲自下场与兵卒比试,激励士气。如今这三千守备军,个个精神抖擞,战力较两月前已是天差地别。”左一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王子卿沉默了片刻,目光变得凝重了些:“我们自己的那一百黑骑卫,训练未曾松懈吧?”
提及黑骑卫,左一的神色愈发郑重,挺直了背脊回道:“小姐放心,属下不敢有半分懈怠。黑骑卫的训练强度,较守备军更为严苛两倍。除了常规的骑射、格斗、轻功训练,属下还加入了阵法演练——攻防、突围、潜伏等诸般阵法,日日操练;另外,还特意安排了毒虫、鼠蚁、严寒、饥饿等极端环境的耐受力训练,力求将他们打造成一支能适应任何险境、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