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卿虽满心困惑,却不敢违抗师命,立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摒除脑海中的纷乱思绪,将心神缓缓沉于丹田。左北阙绕到她身后,盘膝坐下,宽大的衣袖扫过榻边的锦缎,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似在调整内息,片刻后,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带着一丝温热的内力,轻轻敷在了王子卿的背部命门穴上。
“唔!”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王子卿齿间溢出。一股醇厚磅礴的内力如同奔腾的江河,带着左北阙独有的沉稳气息,缓缓涌入王子卿的经脉。可这股内力刚一入体,便化作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子,在她的经脉里来回切割、冲撞,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疼得她浑身僵硬,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这感觉……如此熟悉!
两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那时她刚接过暗夜阁阁主的令牌,根基未稳,江湖上诸多势力虎视眈眈。师父为了让她能震慑群雄,硬生生将自己半数内力渡给了她。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是这般醇厚磅礴的内力。事后,那个原本健壮魁梧、黑发如墨的师父,不到半日便鬓染霜华,头发花白了大半,脸色苍白如纸,险些丢了半条性命。
现在……师父是要将剩下的内力,也全部传给她吗?
“不可以!师父,万万不可!”王子卿心中狂喊,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长长的睫毛,又滴落在衣襟上。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师父,月儿不要您的内力……您要是有个万一,月儿该怎么办?该如何向师兄们交代,如何撑起整个暗夜阁啊?”
“住口!不可分心!”左北阙咬着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强行压抑的痛苦,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放空心态,闭眼冥想,随着师父的内力继续游走,不要让为师再说第二遍!”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王子卿不敢再说话,却止不住眼泪滂沱,一颗颗泪珠砸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体内的融灵丹已然化开,霸道强劲的药力如同燎原之火,在她的经脉里猛烈翻涌,与左北阙传入的内力交织在一起,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淌,渐渐四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
药力的冲撞与内力的强行推进,使得王子卿的经脉被反复拉扯、扩张、滋养,再扩张、再滋养。那疼痛早已超出了“撕心裂肺”的范畴,仿佛整个人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又被硬生生掰开四肢百骸,每一寸经脉都在叫嚣着疼痛,疼得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冷汗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浸湿了身下的锦垫。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旦动了、反抗了,不仅会让体内的内力失控乱窜,伤及自身经脉,更会对师父造成强烈的反噬,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性命难保。师父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为她铺一条生路,她绝不能拖累师父!
王子卿何德何能,能让师父如此以命相托?这份沉甸甸的恩情,就算她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她紧攥着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锦垫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一股又一股的内力,一波又一波地缓缓推进,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经脉,每一次推进,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却凭着一股执念强撑着,不肯昏过去。
身后的左北阙,情况愈发凶险。他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瞬间洇湿了一片。原本只是两鬓染霜的头发,此刻已然变得全白,像落满了霜雪的枯草,毫无一丝杂色。他的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干裂发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死死咬着牙,腮帮子紧绷,将自己最后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推向身前的徒弟。
可王子卿经过两年的潜心修炼,又融合了他先前渡给的半数内力,如今内力已然十分雄厚,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将他这仅剩的、微弱的内力挡在了外面。左北阙心中一急,狠了狠心,气沉丹田,将全身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起来,如同背水一战的勇士,猛地一鼓作气,将所有内力尽数推向王子卿!
“噗——”
一口猩红的鲜血猛地从左北阙口中喷涌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溅在王子卿的后背,如同一朵朵凄厉的红梅,绽放在玄色的劲装上,触目惊心。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卧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与此同时,王子卿只觉得体内内力暴涨到了极致,经脉像是要被撑爆一般,她面红耳赤,周身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光,随即也“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体内的内力磅礴汹涌,如脱缰的野马般在筋脉里四处乱窜,冲撞得她经脉隐隐作痛。可王子卿顾不上调理内息,也顾不上自身的伤痛,穴道被点的力道已随着内力的冲击自行解开,她急忙转身,双手颤抖地扶起倒在榻上的左北阙,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哭腔:“师父!您怎么了?您不能有事啊!您别吓我!”
她一边哭,一边含泪搭上左北阙的手腕,指尖凝着一丝微弱的内力,仔细探查他的脉象。这一探,王子卿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如坠冰窖。
师父本就常年行走江湖,历经无数腥风血雨,身上积攒了无数陈年旧伤;两年前强行渡给她半数内力,虽事后悉心调养,却终究伤了根本,元气大不如前;如今他又将剩余的内力尽数传予自己,已是内力尽失,油尽灯枯,原本不过中年的身躯,竟在短短片刻间,变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脉象微弱得几乎要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