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法有着常年的游击经验,更濒临许多次绝境,此次他当仁不让地接过指挥权。他拔马站在高处,见到清军的先锋已经催动人马,发起了进攻。心想,只有集中人马,拼死一搏,先把这支何洛会的先锋军打残,才能面对后面的军队。所以这一仗一定要狠,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有拼死一搏,把清军打疼,士气才不会崩,后面才有得打。
孙守法传令道:“全军向前杀,敢有后退一步者,别怪我孙某翻脸不认人!”
贺珍、武大定、罗岱、郭登先、党孟安、石国玺等将领各催动人马,抖擞精神,准备血战。
孙守法布置了弓箭手和火铳手,想乘清军轻敌之机,以一支弱小之营,诱其入阵,斩杀清军将领。如此是唯一可行之法。
何洛会心想:“贺逆已是被我连杀数阵,士气低迷,且长途跋涉,无复能战之力。我只要全军掩杀,不留余力,定能一战歼其全军。”
清军的号角声响起,千军万马朝贺珍、孙守法、武大定一军冲杀过来,马蹄践踏,地动山摇,喊杀声震天。
孙守法派自己的偏将胡向宸率一支千人的营兵首先出战,列阵用长枪排列,背后有几门火炮乱轰。
何洛会轻视一笑,率军大杀入阵,重甲骑兵突破长枪阵,轻甲骑兵万箭齐发,射得胡向宸军顿时溃不成军。
胡向宸忙拔马就往回走,连士卒也不顾了。何洛会驱军掩杀,尾随胡向宸之后砍入孙守法的阵中来。
孙守法再派出党孟安率本部人马抵住,混战一通,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又抵挡不住,落荒而逃。
何洛会更加肆无忌惮,知道贺珍等人都不过是败军之将,一触即溃,冲得越快越好。豪格立在高处观战,也觉得贺珍毕竟是闯贼出身,战力不过如此,搞不好真让何洛会把首功都抢了。心里倒是暗暗希望贺珍突然反击,给何洛会一记教训。
正在其时,何洛会已经快要冲到孙守法的面前。何洛会已见了孙守法,却误以为此人就是贺珍,准备生擒此人。
孙守法突然号令一声,号角吹响。铳炮齐响,弓弩齐发,朝冲在前面的何洛会射去。何洛会一军如同被冰雹砸向的秧苗,兵卒四向东倒西歪,纷纷坠地。何洛会朝前不远,也被火铳击中,掉下马来,不省人事。随从亲兵下马抢回。孙守法驱军反击,杀得何洛会一军狼奔豕突,几乎溃不成军。
豪格站在山上微微冷笑,心想:果不其然,何洛会,你还是太年轻了。待本王来收拾这支叛军人马吧。
何洛会被抢救回,放在豪格的面前,豪格近前一看,只见何洛会身上有数个弹孔,因为离得近,盔甲竟被击穿。何洛会此时奄奄一息,已是凶多吉少。豪格一挥手,示意抬下去救治。
豪格将何洛会剩下的人马都收拢一下,勉励一回,说些什么要替你们主将报仇的话来激励将士,将这支军马都归了自己指挥。等下,豪格还是要用这支军马来打前锋。
孙守法一击奏效,全军欢呼雀跃。贺珍、武大定等人心内才感到膺服。孙守法的确是员猛将,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不到还能绝地反杀一回,就算战死也不枉此生了。
然而孙守法知道,这还只是清虏的一次试探,真正的敌手还在后头。豪格的两万大军正在虎视眈眈,只要一发动进攻,就会像老虎一样将自己这群人马撕碎。
自己这支人马已经不再有一丝胜算了。被击败只是时间问题。接着孙守法又在考虑是否能够突围的可能。他仔仔细细地观察敌我阵势,及此地的地形。
“难!太难了。”尽管天气严寒,他的额头上却渗出了汗滴。“怎么会在此地被清虏追上,假如走得快一些,早已进入了山洛大山。只要往山里一钻,任何洛会和豪格数万人马也奈何不得。唉,现在只能叹气了。”
贺珍见孙守法胜了一阵,却非但不高兴,还更加忧虑起来。他走到孙守法身旁,拍拍孙守法的肩膀说道:“老伙计,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此地除了我们背后不高的的一座山,四野开阔,豪格足足有两万八旗铁骑,这一次,实在是在劫难逃。我看还是认命吧!刚才赢了一阵,也算不辱此仗,我们就一起与清虏血战一场,算对得起关中父老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先前对你颇有不敬,还请你谅解。我们相识日短,但是今日共赴黄泉,算得上一场老伙计了。”
孙守法听了贺珍的话,也非常感动,眼里淌出泪来,看着围近来的众将士,冲大家点点头,拍拍肩。说:“好,好,好。此地就是我们的麦城,我们就一起战死在此地,来个千史留名也好。”
豪格的大军动了,汹涌的人潮像海浪一样,要吞没这一叶孤舟。只见豪格的满清正蓝旗大军,旌旗猎猎,军容整齐,铠甲防护周全,大多士卒有甲胄,强弓劲弩,连战马都膘肥体壮。
豪格的正蓝旗从关外打进了关内,曾在四川灭了张献忠的大西政权。威风凛凛,战功赫赫。此时面对贺珍等人的这支军马,如同老虎对阵野狗。胜败不言而喻。
豪格一般并不在军前,多年来的征战,已经让他知道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他是肃亲兵,是先皇的长子,当今皇上的亲兄弟。岂能冒险亲自上阵。他只站在高地上冷眼看着下面自己的将士拼杀。
指挥的命令是通过号角和旗色来传递,时而有飞骑往来向前线领兵的甲喇额真、牛录章京等传递命令。
清军八旗先以万箭齐发射得孙守法、贺珍等军马阵脚大乱。随后是彪悍又善射的骑兵出动,不断地袭扰孙、贺联军。使得他们疲于应对,东奔西顾,应付不暇。
突然党孟安所率一军被清军重甲从中间突破,接着就被锋涌的满清铁骑杀了个片甲不留。党孟安还未及战,就被清军巴牙喇一箭射死。
孙守法已经决定不再援救各军,大家各顾自己死战则可,因为援救是徒劳的,清军强大的兵力,会使得你有来无回,救援只会败得更快。大家将人马紧紧靠着,面对清军,不断地防守、拼杀、反击。
从午时战至酉时。风雪交加,大风卷起枯草和断枝,还有飘扬的雪花,呼呼的风啸,显得此地多么肃杀。鲜血淋漓在雪地里,红白分明。尸体和残骸匍匐于路,旗帜和兵器离了它的主人,随处丢弃。已经分不清,这枝长枪是何人生前所握,那柄马刀乃谁人所有。
孙守法和贺珍都亲自上阵,几次清军的骑兵快要冲到跟前,幸得亲兵拼命守护才将敌人杀散。他们这一支军马原本有一万多人,此时只剩下一半人马了。许多将士的体力不支,箭也射尽,铳弹也放完。
豪格只出动了三个满洲甲喇和一个蒙古甲喇先行进攻。剩下的兵马都在等待着,最后的一击。豪格身着皇太极亲赠的甲胄——头盔、战甲和战裙,骑马立于风雪中,对眼前的杀戮一脸淡然,仿佛看见平时的杀鸡杀鸭那样无动于衷。只是有时嘴角抽搐着,冷笑着,赏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