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军随后进入清军营垒中,只见到处是烧焦的帐篷,还有许多尸体和死去的马匹倒伏在地上,血流满地。往里更走半里,这里的军营也是一团糟乱,清军的尸体虽然少了,但是有满地的牛骨和牛羊的内脏。想必是清军到处掳掠四乡百姓的牛羊在这里宰杀吃掉了,留剩下这些残骨、内脏。一阵腥臭味扑鼻而来。周正实在忍不住了,当场就呕吐起来。其他将士也有许多人纷纷蹲下来呕吐。
而在有的的地方,则还有清军的伤兵还没有来得及带走,约有数百人。他们有的痛苦地呻吟着,有的奄奄一息,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王体仁问道:“刘将爷,这些清虏的伤兵该怎么处置?”
刘体纯转身就走,末了留下一句话:“把兵器都收缴了,我们现在管不了他们这些清虏的伤兵。”
金声桓派人过来和大顺军接洽,此时刘体纯等大顺军将领才知道原来昨夜是金声桓充当内应。
刘体纯等人原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金声桓会突然反正,但是昨夜的交战,金声桓显然是用了全力的,不由得不信。但是他们仍然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和金声桓一起并肩作战,打败了清军巴布泰。
而当金声桓知道昨夜前来袭营的竟然是曾经的死对头——李闯的余部,也感到不可思议。他们随同左良玉之子左梦庚投降了清朝,现在竟然还能够和流贼携手,一起抗击满清。这个世界真是奇幻,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捉摸。
金声桓的副将骑马来到刘体纯面前,叉手问道:“我是金将军副将,我叫徐启仁,你们是哪部明军?”
刘体纯也叉手答道:“我们是忠贞营的,大顺军。我是刘体纯,这一军之主将。”
“哦?”叫徐启仁的副将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流贼。
“你们不是明军吗?你们怎么到这里的?”
“奉我大顺军军师之命,前来援救江西。你都与我们打了这么久了,怎么会连我们是哪一部分都不知道?”刘体纯有点不耐烦地挥手说道:“你别答话了,叫你们主将金声桓来,让他来答话!”
徐启仁犹豫了一下,再次拱手说道:“那好吧,我即刻回禀我家主将。”说着就调转马头和数十个随从往来路奔回。
王体仁问道:“将爷,我们该怎么和金声桓相处,他可是手上没少沾血,他们镇压江西反清势力,所到之处“村里为墟”,杀害仁人义士无数。”
周正也在旁说道:“金声桓此人虽然反了清虏,但毕竟师无纪律,残害百姓。我们不能与他们走得太近。”
刘体纯沉思片刻,说道:“金声桓说到底不与我们一条心,他肯定还是去投明朝廷,我们不用管他,大家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但是近期合力剿虏,毕竟还是要一起作战,大家都不要表露出厌恶之气来。”
众人都点头称是。一会金声桓和柯永盛果然在数位副将、偏将和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走了过来。
他走到离刘体纯还有二十步的地方,在马上拱拱手,并不准备下马。说道:“贵军原来是忠贞营,失敬失敬!昨夜突袭清虏营垒,幸得贵军相助,金某在这里多谢襄助。”
王体仁、胡跃龙和周正等人一听,这分明就是揽功,把自己说成是袭击清军营垒的主力,而大顺军反倒成了辅助。
“真是臭不要脸!”胡跃龙私底下对王体仁说道。刘体纯也皱起眉头,他本来想要发火,但是为了抗清大计,共保江西,只得暂时隐忍 。
金声桓继续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与我一起反正归明的柯永盛总兵,还有这些是我的部将、亲信。还未请教贵军将领?”
刘体纯大声说道:“请金总兵下马来说话!”
金声桓踌躇片刻,柯永盛也劝他下马,他才将缰绳递给亲兵,不情不愿地爬下马来。
金声桓、柯永盛,还有数十个偏将、亲兵等从马上下来。
刘体纯拱拱手,说道:“金将军、柯将军等胸怀民族大义,虽是一时误入歧途,但最后不肯助纣为虐,及时反正。与我们一起击破清虏大营。于国于家,都是大功一件,可喜可贺!”
金声桓虽然对“一时误入歧途”等字眼有些反感,但是对刘体纯的夸奖他胸怀民族大义,反正大功等,还是十分受用的。
他再次拱手说道:“将军谬赞,在下只是尽自己一个明朝旧臣的本分。清虏入关以来,剃发易服,圈地投充,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我金某人与他不共戴天,至今日终于与清虏划清界限,真是好不快意。”
随后又看看自己的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这只是在清虏手下时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我从明日起就蓄发。”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刘体纯也微微一笑,说道:“大丈夫不拘小节,金将军自便就是。至于接下来的围剿巴布泰之战,金将军有何计策?”
金声桓初初反正,又为了彰显他的作用不可低估。就尽心献策道:“刘将军所言正是要紧的,眼下还是剿灭清虏为重。在下说说我的看法,清虏巴布泰被我们两家兵马夹击,伤亡惨重,虽然说不上全军覆没,但是也差不多,只有一些残兵败将,此时无路可走,必定北逃。唯有从赣北逃回南京。”
“赣北很大,到底会从哪里北返?”
“以我对清虏的了解,他们必定会走大路,他们还有战马,擅于长途奔袭,一定会以为我们追不上,所以放心大胆地走官道大路。”金声桓说道。
刘体纯展开地图,大家都凑过来看。“官道大路通向南直隶的一共有那么几条,一条走南昌府,一条走抚州府,一条走临江府。”
柯永盛在旁边建议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南昌有义军镇守,料他们也不敢走南昌,我们两家各追一路,巴布泰率着残兵,没有草料和粮饷,必定走不快。”
周正在一边讥讽道:“只怕你们追上了,也不够他打。”
金声桓怒气道:“你……我与你们家主将商议军情,何由得你一个营总多言。”
刘体纯向周正使了一下眼色,周正不再言语。刘体纯略一思索,说道:“追是追不上的,就如金总兵所说,清虏正是以为我们追不上才敢于大摇大摆地从官道北返。”
这倒是实情,清军虽然是溃败,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但是其骑兵马力还是有的,机动性依然很强。不论是夜不收,还是金声桓他们都是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