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霜泠点了点头,目光也投向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她能感觉到洛疏舟手心的微湿。
列车到站,两人随着人流走下。新华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年节气氛却格外浓厚,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熟悉的乡音,熟悉的街巷,让洛疏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他领着文霜泠,穿过熙攘的街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仔细感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平静,仿佛刘上将所说的“禁区”只是遥远的天方夜谭。
越靠近家,洛疏舟的脚步越慢。那条走了十几年的小巷口,他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那扇熟悉的、贴着旧年门神的大门,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迟迟无法迈出。
近乡情怯,尤其是带着曾经的隔阂与伤痕。
文霜泠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和挣扎。她没有催促,只是微微用力地回握他的手,用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给予他无声的鼓励和支持。她的手心依旧微凉,却奇异地带给洛疏舟一股安定的力量。
洛疏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正准备抬脚——
吱呀——
那扇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父亲洛雾铭拿着个垃圾袋,正准备出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巷口的洛疏舟,以及他身边那个冰雕玉琢、气质非凡的女孩。
洛雾铭明显愣住了,脸上瞬间闪过惊讶、愕然,随即本能地板起脸,眉头拧紧,似乎想习惯性地呵斥几句。但目光扫过文霜泠,又或许是想起妻子和老母亲的念叨,他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冷哼。
“还知道回来?”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刻意维持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说完,也不等洛疏舟回答,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把垃圾袋往门口一放,侧身让开门,“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回来得正好,贴春联、打扫卫生,一堆活儿等着呢!”
虽是抱怨的语气,却已然是默许了儿子的归来。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文霜泠身上,脸上的线条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甚至挤出了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这位姑娘是?快请进,外面冷。”
这变脸的速度让洛疏舟都有些猝不及防。
文霜泠更是瞬间僵住。之前鼓励洛疏舟时的镇定消失无踪,面对长辈,尤其是洛疏舟的父亲,她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眼神有些慌乱地看向洛疏舟,又赶紧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伯父您好,我……我叫文霜泠。”
“哎,好,好,快进来坐。”洛雾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热情些,虽然依旧有些别扭。
文霜泠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拘谨地跟着洛雾铭走进院子,又走进客厅,端端正正地在沙发边缘坐下,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完全没了平日灵动的模样。
洛疏舟看着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觉得这样的她格外真实可爱。
这时,母亲陈希然闻声从厨房出来,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看到洛疏舟,眼圈瞬间就红了,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回来了?瘦了……也结实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朴素的关心。她又看到客厅里坐得端端正正、漂亮得不像话的文霜泠,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又热情的笑容:“这位是?”
“阿姨您好,我叫文霜泠,是疏舟的……朋友。”文霜泠连忙站起身,更加紧张了。
“哎呀,好好好,快坐快坐!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陈希然热情地拉着文霜泠的手,让她坐下,又忙不迭地去倒茶拿水果,眼睛却忍不住一直笑眯眯地打量着文霜泠,越看越是喜欢。
“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呀?父母是做什么的?……”陈希然一边忙碌一边自然地唠起了家常。
文霜泠脸颊微红,一一谨慎回答:“我家……离这里不远,父母……他们在外地工作,比较忙。我来这边,是经过他们同意的。”她巧妙地避开了具体信息,语气真诚,让人不生疑窦。
“哦哦,工作忙好,忙点好……”陈希然笑着点头,又关心地问起她日常生活问题等等。
文霜泠渐渐放松下来,虽然依旧有些羞涩,但也能得体地回答着。
客厅里气氛逐渐缓和温暖起来。
洛雾铭看了眼客厅,咳嗽一声,对洛疏舟道:“别傻站着,你哥在楼上收拾东西,你去帮他贴春联、打扫一下楼上楼下的卫生。”
“好。”洛疏舟点点头,看了一眼文霜泠,用眼神示意她放松,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楼上,哥哥洛近川正踩着凳子擦拭窗户。他比洛疏舟更壮实一些,皮肤有些黝黑了,寸头,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气质。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洛疏舟,咧嘴一笑:“回来了?”
“嗯,哥。”洛疏舟拿起另一块抹布,帮着一起擦,“在部队怎么样?最近……还好吗?”他问得有些含蓄,但兄弟俩都明白指的是这剧变的世界。
洛近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容淡了些,叹口气:“还能怎么样?紧呗。各种演练、布防、应对突发情况……一刻不得闲。灵气复苏,咱们这些普通人压力更大。”他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听说你们那边更危险?”
“还行,能应付。”洛疏舟不想家人太过担心,说得轻描淡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哥,你……有没有?”
洛近川知道弟弟问的是什么,苦笑一下:“没那运气。还是靠这把子力气和家伙事儿。不过也好,脚踏实地。”
兄弟俩沉默地干了一会儿活,配合默契地将楼上楼下的窗户擦得透亮,又一起下楼去贴春联。
拿着春联和浆糊来到大门外,洛近川瞥了一眼屋里正被母亲拉着说话、显得有些局促但眉眼柔和的文霜泠,用胳膊肘碰了碰洛疏舟,低声道:“可以啊小子,这姑娘……不错。”
“哥——”洛疏舟喉结动了动,耳尖瞬间泛起薄红,忙低头用指尖扯了扯手里春联的边角,声音压得比刚才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