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文渊阁内,言语冰冷,带着些许杀意。
李东阳回过神来,上前拉住杨廷和的手,慢慢开口。
“内有刘瑾,外有焦芳,如今若是再加上张彩,大明的朝局必然会脱离掌控。
一旦脱离正轨,必然会有无数苍生受苦。
唉,我年老昏聩,难以担当首辅的重任,这天下的担子,还是交到你手中最为稳妥。”
李东阳心力憔悴,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皇帝为了收回权力,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自己即便有匡扶天下的志向,再面对朱厚照时,也有些无能为力。
朱厚照根本不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太成熟了,他没有年轻人的轻狂和骄傲,只有政治家的内敛和低调。
杨廷和见李东阳夸赞自己,心中喜悦,面上却不动声色。
自己只是一个户部尚书,还没有进入内阁,即便李东阳此时隐退,内阁首辅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来坐啊。
焦芳为内阁次辅,又是吏部尚书,内阁首辅的位置,必然非他莫属。
杨廷和很清醒,虽然他暂时不会让李东阳退出。
“元辅不必过于焦虑,张彩虽然出任左都御史,但屠勋和史琳斗都是正人君子,必然不会和张彩同流合污。
张彩想要掌控都察院,并没有那么容易。
屠勋和史琳在都察院,深耕多年,院内簇拥者不少,不可能让张彩轻易站住脚跟。
就算退一万步说,张彩掌控了都察院,那又能怎么样呢?
朝中的核心部门是六部,除了吏部尚书焦芳之外,都是清一色的正人君子。
当年先帝留下的根基还在,大明朝局远没有到失控的阶段。”
除了吏部之外,最重要的两部,就是户部和兵部。
自己掌控户部,许进掌控兵部。两人都是强硬派,必然不会被所谓的御史所吓到。
户部管着朝廷的钱袋子,兵部掌控着大明的兵丁。
内阁还有李东阳坐镇首辅,无论怎么算,也不可能会失败。
左都御史虽然权势不小,但毕竟都是靠嘴炮。
嘴炮能吓唬心怀奸邪的宵小之徒,难道还能让正人君子低头吗?
在杨廷和看来,这都是搞笑啊。
自己立得正,行的端,那些御史又能奈我何?
李东阳稍微平复了心情,缓缓开口。
“介夫所言,我也知道,陛下既然已经开始有了动作,这种局面,又能维持多久?”
杨廷和冷笑。
“棋局已经开始,没到最后一刻,谁也猜不到胜负。
陛下必然会有动作,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他来动作之前,咱们的动作,早已经开始了。”
看着杨廷和自信眼神,李东阳猛然间精神一震。
“流民……”
“元辅猜的不错,流民已经到了沧州。”
听到沧州两个字,李东阳瞬间就明白了杨廷和用意。
明朝最早的运输渠道是海运,但由于海运风险系数太大,就开始疏通京杭大运河的淤堵河段。
京杭大运河疏通后,河水自然就成了大明的主要运输方式。
而沧州就是京杭大运河的枢纽,只要控制了沧州,就相当于控制了京杭大运河通往京城通道。
京杭大运河上运输最多的是什么?粮食!
南方各地的粮食也通过这条大动脉源源不断运到京城,只要控制这条运输线,用了多久,京城就会无粮可用。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京城必然会大乱,若此时流民借着漕运之事,威胁朝廷,皇帝必然会第一时间让步。
“沧州附近兵力不少,想要占据沧州,恐怕并非易事。”
“这一点元辅不用担心,沧州守御千户所在册官兵数量只有一千一百人,实际上恐怕不足五百人。
这五百人还多是老弱,相邻州县的情况下,和沧州差不多。
就算朝廷想要在河北调集军队,前去夺回河道控制权,恐怕也难以做到。
想要夺回漕运的控制权,还得从京营调动军队……”
大明卫所制度,到了今日,早已经糜烂不堪,这些官老爷,若是面对平民百姓时,还能如狼一般,亮出獠牙。
但凡面对有一些你力量队伍,他们瞬间就变成了京哈。
从京营调动军队,就需要兵部点头才能做到……
……
……
文华殿内。
朱厚照端坐于上,听到刘瑾的汇报之后,朱厚照并没有任何喜色,还隐隐有些不安。
他的不安并不是来自廷推,而是那股消失的流寇。
这股流寇最少有五千人,五千人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这么久?
可能吗?
不可能!
若是没有人暗中掩护,根本不可能做到!
“皇爷,不好了,最新军报,沧州发现大量流民。”
刘瑾急匆匆走了过来,脸上的挂满了慌乱!
“沧州?”朱厚照重重拍在桌案之上。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支盗匪的目的。
他们一开始到目标就是运河,就是粮道。
他虽然足不出去,也知道沧州,对于大明的作用。
“大明漕运,他们要控制大明漕运!
从霸州到沧州,这一路上官员都记录清楚,若是没有他们在暗中行方便,朕不相信流寇会突然出现在沧州。”
“奴婢这就派人将他们全部押送京城,听从皇爷发落!”
“这件事暂时不着急,先将流寇制服之后,再找他们算账。”
刘瑾唯一沉吟,已经明白了朱厚照的用意。
如今首要任务,是清除流寇,若是现在就去将他们抓获回京,一旦走漏了风声,他们必然会投靠流寇。
“皇爷圣明!”
“快马加鞭将军情带给王守仁,让他带兵速去沧州!”
“皇爷,王守仁被另外一队流寇拖住,根本抽不开身。”
朱厚照沉默片刻,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军情如火,让内阁三位阁老、英国公和兵部尚书许进,户部尚书杨廷和,速来文华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