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澄澈无辜的眼眸,陆无尘又觉得,肯定是惊墨哄骗她的。
她一个刚化形的小花妖,能懂什么?
陆无尘俊脸热了热,才道:“下次他再对你做这般无礼之事,你可以拒绝他……”
“哦……”桑酒眨了眨眼,“是我先亲他的。”
陆无尘:……
心更堵了。
她跟惊墨才相处了多久,就这般主动吗?
可明明是他先认识她的……
“你喜欢惊墨?”
陆无尘自己都没发现,问出这话时,语气是酸溜溜的。
“喜欢啊。”桑酒点点头,还狡黠一笑,“当然啦,也喜欢你。”
陆无尘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俊脸发热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你一只刚化形的小花妖,懂得什么是喜欢吗?”
“当然懂啊。”她肯定地点头,“喜欢就是,看见你会很开心。”
陆无尘恍然发觉,自己刚才见到她时,心里也是很欢喜的。
桑酒也在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你和惊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体里,同时存在两个不同的人格,且惊墨对陆无尘的恨意还这么明显。
陆无尘微微垂眸,神色黯然,“此事说来话长……”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就跟我说说吧。”
桑酒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被她柔软温热的小手握着,陆无尘俊脸微热,却没有抽开。
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了。
“我本名叫陆逸,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从小和爹娘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在我五岁那年,有妖邪进村作乱,见人就吃,紧急之下,爹娘把我藏在柜子里,让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场面,透过柜门的缝隙,他眼睁睁看着,爹娘被那蛇妖一圈圈缠紧,然后吞进了肚子里……
他们身上的骨头都被碾压得粉碎,发出“咔咔”脆响,被吃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闭都闭不上。
而他藏在柜子里,惊恐害怕到了极致,浑身发软,甚至都忘记了哭。
最后,是乾道宗的云长老路过,斩杀了那作恶的蛇妖。
彼时村里大部分人都被吃了,云长老怜他父母双亡,根骨也不错,便破例收他为徒,把他带回了宗门。
离开了小山村,师父也帮他改名陆无尘,希望他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
然而那场噩梦却日夜折磨着他。
无数次夜里惊醒时,他都恨自己当时太弱小太无能,除了眼睁睁看着爹娘被吃,什么都做不了。
久而久之,他的脑海里就多了一道声音——
“你是个懦夫!只会躲在柜子里……”
“你太没用了,连自己的爹娘都救不了……”
越来越多的恨意和自责,如同一座大山般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终于破除了心魔,却没想到,是产生了另外一个人格,惊墨。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被生生割裂成了两部分。
陆无尘的部分风光霁月,还怀有一颗仁爱之心,游历四方时常济世救人,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而惊墨的部分则承接了所有的阴暗面,他暴虐又凶残,杀人不眨眼。
起初陆无尘也不知道惊墨的存在,直到某次,他一睁开眼,手里就握着血淋淋的剑,面前是触目惊心的虐杀场景。
而他对这些事根本没有记忆。
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魔不仅化成了一个人格,还控制了他的身体。
几百年过去了,他和惊墨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听完他的话,桑酒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惊墨那么恨陆无尘,其实他是在恨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眼睁睁看着爹娘死去的自己吧?
“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怪物?”陆无尘自嘲地轻呵一声。
桑酒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不,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惊墨的出现,其实是他自救的一种方式。
他亲眼目睹了爹娘惨死的场面,内心挣扎痛苦,却无法放下仇恨。
直到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他在崩溃之际,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把负面情绪全都转移过去,自己才得以喘口气。
至少,他还保留了善良的一面,没有完全被仇恨和阴暗吞噬。
在他怔愣时,桑酒倾身上前,笑吟吟道:“惊墨总是警告我,不准我喜欢你,可事实上,你们俩我都喜欢……”
陆无尘眼睫毛微微轻颤,面对她大胆的表白,俊脸又红了。
“那……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他垂着眸没有与她对视,只轻声问道。
桑酒:……
怎么他也和惊墨一样,爱问这种问题?
“当然都喜欢啊,你们对我都很好,我总不能厚此薄彼是吧?”
她眨了眨眼,完美回答了这个死亡问题。
陆无尘欢喜的同时,又暗暗吃味。
喜的是她没有惧怕他阴暗的一面,完全接纳了他整个人。
但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他才是最先认识她的,她不该多喜欢他一点吗?
低下头时,看到自己身上绯红的衣裳,陆无尘默默捏了个诀,换回了自己的灰色道袍。
惊墨总喜欢穿大红的衣服,或许是因为跟鲜血的颜色一样,更能满足他的嗜好?
桑酒想起了正事,“对了,你昨晚教我的心法,我已经学会了,你教我更厉害的吧?”
陆无尘颇为惊讶,他教她那套《若水诀》虽是入门级的心法,但还是很有难度的。
她能一晚上就学会,可谓是资质非凡。
他沉吟片刻,才道:“那我直接教你高阶心法吧。”
“好啊。”桑酒高兴点头,“不过这会儿,我肚子饿了……”
她虽化成了人形,但修为太低,还是和普通人一样,会感到饥饿和困倦。
已经是傍晚了,她得吃晚饭。
陆无尘闻言温声点头:“嗯,带你去吃好吃的。”
相比于昨晚初见时和礼貌和疏离,他现在对她亲昵了许多。
不仅说话温声细语,连眼神都夹了几许柔情。
“西街有好几家酒楼,我和惊墨中午吃了福湘楼的醉蟹,可好吃了……”
桑酒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陆无尘嘴角不自觉勾起宠溺笑容,“那你还想吃吗?”
“换一家吧,我想尝尝别的……”
两人有说有笑从客栈出来。
刚到大门口,一名红衣潋滟的女子恰好迎面朝陆无尘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