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进了院,先跟张惠兰打了招呼,“表姐,我回来了。”
张惠兰见她身上穿了新裙子,看那新款样式,还是只有城里才能买到的。
还有她小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似作假。
张惠兰纳闷了,她原本设想的是,余桑酒去了一趟孟家,会被欺负得哭哭啼啼回来。
却不想,她竟过得这么滋润?
桑酒又问道:“姨父姨妈不在家吗?”
“阿爸和大哥二哥下地去了,阿妈去浇菜。”
张惠兰心里憋着气,说着把拌鸡食的木桶往旁边一扔,“既然你回来了,就自己干你的活儿!”
以往洗衣做饭,喂鸡喂鸭这些活儿,都是余桑酒干的。
桑酒看了一眼那木盆,柔柔点头:“好,我等会儿就喂鸡。”
孟翊看得心头火起。
一回来就叫她干活,摆明了是在欺负她。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以前她在张家不知受了多少欺负。
他手上的东西都没放下,便喊住了桑酒:“小酒,跟我走,咱不住这儿了。”
桑酒疑惑看着他,“怎么了?”
孟翊忍着怒火,柔声道:“回我家去,虽然我要回部队,但有我爸妈在,他们肯定能照顾好你。”
与其在张家被欺负,还不如住他家,她还能过得好些。
桑酒轻轻摇头,“不用了,我在这儿就挺好的。”
“是吗?”孟翊冷冷看向张惠兰,“可我怎么看见,有人欺负你?”
张惠兰被他那眼神吓了一跳,脊背顿起一股凉意。
前世,孟翊狠心把她关在家里时,就是用这种警告又带着嫌恶的眼神看她。
而现在,他为了护着余桑酒,也对她露出了这种眼神……
桑酒叹了口气,拉着孟翊的手臂,“你先跟我进屋吧。”
她的房间充其量只能算个杂物间,放了一张床,都没什么空间了,墙角还堆了一堆玉米南瓜,锄头扫把之类的杂物。
孟翊拎着她的东西进去,都快没地儿下脚。
之前被她救回来时,他躺的就是她的房间。
当时没注意那么多,现在再一次进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在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孟翊扫视一眼,发现她房间里连书桌衣柜都没有,她的所有衣物都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尾,总共也没几件。
心疼得他又一次开口:“小酒,你跟我走吧。”
桑酒仍是摇头,“也不差这几天了,等咱们结了婚,我再去你家住吧。”
虽说他们订了婚,但没正式结婚之前,女孩子跑到男方家里住,总归要被人嚼舌根。
“可他们欺负你……”孟翊拳头暗暗捏紧。
桑酒神情倒是平静,柔柔道:“我母亲在我六个月时就病逝了,如果没有姨妈收养我,我早就饿死了……”
而她寄人篱下,总不能白吃白喝,干点儿活是应该的。
姨妈更疼爱表姐,从不舍得让表姐干活,她也能理解,毕竟那是人家的亲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孟翊喉咙一哽,了解她越多,他越是揪心。
想到她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心都要碎了。
他禁不住上前把她揽入怀里,“那你等我,我很快就来接你走……”
等结婚申请一批下来,他就马上请婚假,办婚礼。
桑酒点头:“嗯,我等你。”
孟翊抱了她一会儿,又道:“我帮你喂完鸡再走吧。”
桑酒知道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虽说不是大少爷,但也算养尊处优了,不禁怀疑:“你会吗?”
“喂鸡有什么难的?”
孟翊不以为意。
张惠兰还在院子里,见孟翊大步流星走出来,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却见他径自拎起了鸡食桶,来到鸡棚里。
鸡棚是院子里用木头围起来的一圈儿栅栏,上边盖了点杂七杂八的塑料布,高度都不到他胸口。
桑酒跟了出来,便看见那穿着白衬衫,皮鞋擦得锃亮的男人,弯下腰钻进了鸡棚,把鸡食倒进槽里。
一群老母鸡见了吃的,立即扑棱着翅膀冲上来抢食,鸡毛乱飞。
其中有一只从他脸上飞过,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翅膀。
看着这混乱又颇具喜感的一幕,桑酒捂嘴直笑。
一旁的张惠兰也是目瞪口呆。
她印象中的孟翊,是个冷酷又淡漠的人,前世即使和她结了婚,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而他现在竟能放下身段,帮余桑酒干这种又脏又臭的活儿。
鸡棚里满地都是鸡屎,一不留神就沾得鞋底都是,连她一个在村里长大的,每次喂鸡都嫌弃得要命。
孟翊却眼睛都没眨一下,从鸡棚出来时,还冲余桑酒笑。
他是被余桑酒下什么降头了吗?
桑酒从他手里接过木桶,“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还得开大半天车呢,早点出发吧。”
“嗯。”孟翊洗了把手,又把鞋底蹭干净。
“我走了,有什么事儿就去村口给我打电话。”
他拉着桑酒的手,依依不舍看了好一会儿,才上了车。
桑酒送他出门,小汽车驶远了,才转身回屋。
张惠兰目睹了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幕,心里又酸又嫉妒,还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前世孟翊明明是她的丈夫,却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本以为他天生就是那样冷漠的人,却不想在桑酒这里,看到了他柔情的一面。
“小酒,你这两天在孟家过得怎么样?”
张惠兰明面上是关心,暗地里却想听听,她是怎么被孟家人嫌弃的。
桑酒抿唇一笑,“过得挺好的,孟翊的爸妈对我很照顾,给我做了许多好吃的,还让孟翊带我买了新衣服……”
张惠兰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那两个老东西前世怎么没对她这么热情?
“他们有这么好?”张惠兰才不信,不会是余桑酒好面子,瞎说的吧?
桑酒点头:“当然,走的时候,阿姨还给了我一个红包。”
说起来那红包她放包里了,都没来得及拆呢。
桑酒拿起床头新买的挎包,从里边拿出一个红包,当着张惠兰的面拆了。
里面都是崭新的纸币,数了数,正好九十九块九毛钱,应该是寓意长长久久。
张惠兰这下不得不信了,孟家对余桑酒居然这么大方。
一阵心堵后,她想起什么,又装模作样问道:“孟翊这么优秀,他身边的追求者肯定很多吧?有没有小姑娘喜欢他啊?”
桑酒瞥了她一眼,如实点头:“有啊,他邻居妹妹就喜欢他。”
张惠兰一听,就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是嘛?那她有没有欺负你?”
前世,她就是被严娜那个贱人折腾得够呛,恶心人的手段是一套一套的,还特会装。
以余桑酒那软弱的性子,被欺负了只会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