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孤儿院的铁门在暴雪夜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寒风卷着雪片倒灌入院内，吹得人骨头发疼。
比安卡·卡斯兰娜——那时她还只是一个没有姓氏的编码——
蜷缩在门廊的阴影里，怀里紧紧抱着半截断裂的木马前蹄，那是她唯一从故居带出的东西。
一辆印着金色鸢尾花家徽的黑色悬浮车无声碾过积雪，停在她面前。
车门滑开，家族特使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丝毫温度。
车尾灯在她冻得发青的小脸上烙下两道赤红的印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卡斯兰娜家族的资产，编号774。”管理员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情感地将一个冰冷的电子项圈扣上她纤细的脖颈。
项圈锁死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屏幕亮起，浮现出一行冰蓝色的文字：【血脉觉醒进度：0.00%】。
“记住《院内行为条例》：哭声超过60分贝，当日晚饭减半；未经允许不得离开东翼；每周血脉检测未达标，禁闭一日。”
阴影里，另一个更瘦小的身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九岁的丽塔·洛丝薇瑟蜷缩在走廊的杂物柜旁，身上过于宽大的旧围裙洗得发白，一双白手套却异常整洁。
她捏着一罐清洁喷雾，目光低垂，仿佛只是背景的一部分。
直到特使的悬浮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风雪夜幕中，她才轻轻哼起一段旋律——那是比安卡母亲曾唱过的摇篮曲调子，但歌词却被微妙地篡改了：
“星辰会垂怜最乖的孩子…前提是…背熟《孤儿院管理守则》第七章第四条…”
……
晨光艰难地穿透积满灰尘的彩绘玻璃窗，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十二名孩童正手持粗糙的木剑，反复击打着散落一地的玩具残骸，进行着每日必需的“战斗意识启蒙”。
比安卡的木剑剑柄上，被人用尖锐物粗糙地刻上了一个鹰徽标记。她的每一次挥击都带着远超同龄人的狠厉与精准，破风声清晰可闻。
“右肩关节肌肉记忆修复进度落后标准模板37%。”
丽塔的声音平静无波，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比安卡身后，手中的长柄拖把杆精准而轻巧地点在比安卡的后背某处，“根据《训练补充条例》，需加训两小时。”
旁边的水桶里，浑浊的水面倒映出她飞速记录的瞳孔虹膜微光——
【09:47 木剑落点误差≤0.3cm（达标）】
【10:16 发现战损机甲兵人遗留可用电路板（附加分+0.5）】
训练间歇，比安卡突然拽住了正要离开的丽塔的围裙边角。
她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枚生锈的齿轮，齿尖还沾染着些许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
是昨夜那个因体弱和感染而悄然病逝的男孩偷偷藏着的宝贝。
“这个……能修好吗？”比安卡的声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期待。
“《废品与污染源处理条例》第4条。”丽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伸手抽走了那枚齿轮，“疑似生物污染源，需立即进行无害化销毁。”
她转身离去，步伐规律。然而，那枚冰冷的齿轮却并未落入回收口，而是滑入了她衬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袋，贴着胸口温热的肌肤，隐隐发烫。
……
圣洁的钟声似乎还在遥远的城镇上空缥缈回荡，但位于山脊之上的卡斯兰娜孤儿院，却已被一场数年不遇的暴风雪彻底封锁。
狂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疯狂击打着古堡式的建筑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供电系统在数小时前不堪重负地瘫痪，整座孤儿院沉入一片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光亮的昏沉世界。
阴影在长长的走廊里肆意蔓延，寒冷如同无形的幽灵，透过石墙的缝隙钻入，攫取着空气中本就不多的暖意。
阁楼，这个平日里堆满杂物、罕有人至的空间，此刻却成了躲避楼下孩子们因断电而暗藏恐慌的避风港。
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积满冰雪的天窗，惨淡的月光经过冰雪的折射，投下清冷模糊的微蓝，勉强照亮角落里两个相互依偎的小小身影。
比安卡·阿塔吉娜，年仅九岁，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旧睡衣，蜷腿坐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柔软的旧垫子上，金色的发丝在微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
她碧蓝的眼眸安静地望着窗外混沌的风雪世界，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透露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她的身后，丽塔·洛丝薇瑟，年仅十二岁，却已肩负起“姐姐”和“专属女仆”的双重职责。
她跪坐着，脊背挺得笔直，神情专注，灵巧的手指正穿梭在比安卡浓密的金发间，细致地为她编织着发辫。
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这不是在昏暗冰冷的阁楼，而是在点着温暖壁炉的华丽厅堂。
“丽塔，”比安卡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故事里的圣诞老人，今晚还能找到路吗？”
丽塔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请不必担忧，比安卡大人。
即便风雪再大，承诺总是会找到它该去的方向。或许只是会稍晚一些。”
她的话语总是这样，既符合孩子的期待，又带着一丝超乎年龄的理性。
但她的内心，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在她指尖，那根看似与普通蕾丝发带无异的编织物中，几根近乎透明的特种传导丝线正被她以极其精妙的手法嵌入纤维的缝隙。
这些丝线另一端，连接着她裙摆内侧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伪装成普通纽扣的超微型信号发射器。
发带即将成型，最后一步。丽塔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她需要将发带中隐藏的微型生物传感器与信号器完成最后的导通测试。
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平日的比安卡太过敏锐，只有在这样疲惫且被风雪分散注意力的夜晚，才能如此不设防。
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作着，利用编织的最后环节，将发带一个极其隐蔽的接口轻轻触碰了一下藏在自己指缝间的微型导通器。
“滋…信号链路建立中…”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电子音在她耳中的骨传导接收器里响起。
成功了。丽塔维持着呼吸的平稳，继续着编织的动作，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发丝的走向。
“……编号774体能数据包，加密传输启动。”她对着空气，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叹息，嘴唇几乎没有任何开合。
这是最高效的腹语术与变声技巧，确保声音只以骨骼震动的方式传递。
在她为比安卡系好的发带末尾，一颗看似装饰用的、最小号的洁白珍珠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旋即熄灭。
数据正通过这条隐秘的通道，流向未知的远方。
骨传导耳麦中一片寂静，只有加密信号特有的、极细微的沙沙声。
丽塔的心跳平稳，计算着传输完成所需的大致时间。她眼角的余光掠过比安卡安静的后脑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忠诚、怜惜、以及深埋于底的负罪感——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稍纵即逝。
就在这时，耳麦中传来了回应。那是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电子合成音，仿佛来自幽冥深处，毫无波澜地切割着寂静：
“数据已接收并初步审阅。觉醒速率低于预期模型7.3个百分点。重申最终期限：若明年此时，圣诞钟声敲响之际，血脉觉醒率仍未达到协议阈值……”
合成音刻意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死寂比窗外的风雪更令人窒息。
“……将按既定协议处理。清除，并回收所有可用资源。”
“既定协议处理”。“清除”。“回收资源”。这些冰冷的词汇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丽塔的耳中。
她的指尖骤然一僵，几乎捏不住那柔韧的发丝。尽管早已知道这份使命的残酷底色，但每一次听到这最终的通牒，仍会让她的血液近乎冻结。
她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让任何异样浮现。她是丽塔·洛丝薇瑟，是经过严酷训练的工具，情绪是首先需要被摒弃的东西。
然而，就在她心神遭受冲击的这零点一秒。
一直安静望着窗外的比安卡，却毫无征兆地忽然转过头来！
“丽塔，圣诞老人他……”
金色的发辫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一甩，发尾恰好缠绕住了丽塔还停留在她发间、那根正微微颤抖的右手食指。
询问的话语戛然而止。
比安卡碧蓝清澈的瞳孔，瞬间捕捉到了异常。她的目光没有看向丽塔瞬间恢复平静的脸，而是精准地落在那只被自己的发丝缠绕住的、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指上。
手套是高级丝绒材质，向来一尘不染，完美得如同她这个人。
但此刻，在右手手套食指的指尖处，原本细腻的织物却有一丝极细微的绽线。那不像是磨损，更像是因为某种持续且用力的操作——
比如，反复操控极精细的微型工具——而导致的损伤。
甚至……透过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似乎隐约透出一点……异样的红。
那不是手套本来的颜色。
丽塔的动作彻底停顿了。她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试图掩饰。
她只是垂着眼睫，凝视着比安卡清澈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那张总是维持着过分平静与完美的倒影。
在那双纯净得容不下任何杂质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属于自己的动摇。
“你的手套……”比安卡的声音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直指核心的敏锐，“破了。”
她抬起头，目光从手套移到丽塔的脸上，带着纯粹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里，”她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点了一下那绽线的地方，“好像……红了。是受伤了吗？”
丽塔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指从比安卡的发丝和缠绕中解脱出来，动作依旧优雅无可挑剔。
她将那只破了洞的手套指尖轻轻敛入掌心，用平稳无波、仿佛背诵法典般的语调回应，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卡斯兰娜家族女仆行为守则》，第一章，第一条——”
她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展现出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仪容不整，器具破损，即为失格。感谢您的提醒，比安卡大人。我会即刻处理。”
她用最规范的回答，完美地封堵了所有后续关怀的可能。
将一件透着温情甚至可能隐含爱意的事情（对比安卡），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了冷冰冰的“失格”。这是她习惯的、也是被训练出的保护色。
比安卡看着她，碧蓝的眼睛眨了眨，小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默默地转回头，重新抱紧膝盖，望向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风雪。只是那小小的背影，似乎比刚才更加紧绷了一些。
丽塔维持着笔挺的跪坐姿势，掌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却仿佛比元老院的冰冷警告更让她感到灼热。
夜渐深，风雪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倦意。孤儿院彻底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偶尔穿过缝隙的呜咽。
万籁俱寂之时，一个裹着厚厚毯子的小小身影，却偷偷溜出了卧室的房门。
比安卡光着脚丫，踩在冰冷刺骨的石板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夜嬷嬷可能经过的路线，像一个小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昏暗的走廊，目的地明确——位于一楼的医务室。
她知道丽塔总是把一切处理得完美无缺，包括她自己。
那副破了洞的手套，大概率已经被“处理”掉了，仿佛从未破损过。
但她忘不了那一点点隐约的红色。那抹红，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
医务室的门锁对于早已摸清孤儿院每一个角落的比安卡来说，并非难事。
她用一根偷偷藏起来的发卡，笨拙却有效地撬开了老式的锁芯，闪身进去。
冰冷的药水气味扑面而来。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月光，她踮着脚，精准地找到了存放基础医疗物资的柜子。
她不敢开灯，小手在黑暗中摸索，终于碰到了一卷干净的、略带粗糙感的棉纱绷带。
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然后再次化身小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回走廊。
她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拐向了走廊另一端，女仆们居住的小房间。
她在丽塔的房门外停下，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一片均匀安静的呼吸声。
正当她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该把绷带放在门口时，身后却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惊讶的、清冷的声音。
“……比安卡大人？”
比安卡猛地一颤，抱着绷带转过身。
只见丽塔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显然也是刚从某个地方回来（或许是去“处理”那副失格的手套），身上还带着阁楼里沾染的冰冷气息。
她看着只穿着睡衣、光着脚丫、怀里紧紧抱着一卷医务室绷带的比安卡，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您为什么……”
话未问完，比安卡已经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甚至带着点蛮横地，一把抓住了丽塔的右手手腕。
丽塔下意识地想抽回，却在对上比安卡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执拗和认真的蓝眼睛时，动作僵住了。
比安卡低下头，小手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决地开始操作。
她扯开绷带的一头，完全不顾什么包扎技巧和卫生条例，用近乎处理伤口的力道，将洁白的棉纱绷带一层层、紧密地缠绕在丽塔那只已经摘掉破手套、指尖确实带着一丝细微划伤和冻痕的右手上。
她的动作很生疏，甚至勒得有点紧。但每一个缠绕都无比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世界上最庄严的仪式。冰冷的指尖偶尔碰到丽塔的皮肤，带来细微的颤栗。
丽塔彻底怔在了原地，忘记了所有守则和训练，只是低头看着那颗金色的脑袋，感受着手指被一层层柔软而固执的温暖包裹。
那温暖粗陋、笨拙，却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真诚，穿透了她早已习惯冰冷的肌肤，直抵内心深处某个她自己都以为早已冻结的地方。
最后，比安卡打了一个结。一个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却异常结实紧密的结扣，将绷带的末端牢牢固定住。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才松了口气，抬起头，小脸因为寒冷和刚才的用力微微泛红。
她看着自己被包得像个小粽子一样的右手，又看看丽塔有些失神的脸，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好了。这样……就不算‘失格’了。”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高窗洒落，经过冰雪的净化，纯净得不可思议。
那皎洁的光辉恰好照亮了丽塔被包裹起来的右手，以及那个歪扭的、洁白的绷带结扣。
它静静地待在那里，不像完美的女仆工艺，更像一只笨拙却拼尽了全力、试图守护什么的白色蝴蝶。
……
帝国军的低空突击机甲用炽热的粒子流撞破孤儿院加固围墙时，刺耳的警报才响到第二声。碎石与烟尘弥漫，火光冲天而起。
丽塔正奋力将比安卡塞进一道相对坚固的通风管道。
爆炸的气浪将走廊里散落的玩具残骸掀飞，如同可悲的雨点般砸落。一只不知属于哪个娃娃的机械断手，“啪”地一声掉落在她们之间。
“《紧急状况应对守则》第零条！”丽塔的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显得异常尖锐，她用力推着比安卡的后背，“优先确保未觉醒血脉者撤离……”
比安卡却猛地停下，非但没有钻进管道，反而弯腰捡起了那只冰冷的机械断手，用它猛地指向烟尘最浓、哭喊声最惨烈的方向——“游戏室！汉娜还在里面！她的轮椅卡住了！”
当那柄染血的木剑以超越物理极限的力量和精准，狠狠劈进帝国制式机甲膝关节的液压传动缝隙时，比安卡颈间那个冰冷的电子项圈屏幕开始疯狂闪烁、报错：
【警告！未授权暴力行为！生理指标异常！】 【血脉觉醒度：12%...45%...77%...99%——ERRoR——】
下一秒，纯粹而炽烈的金色光芒自她幼小的身体内爆发开来，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在这绝望的废墟中骤然诞生！
耀眼夺目的金光中，丽塔的瞳孔自动调节着焦距，她手臂内侧皮肤下植入的微型监视器不受控制地疯狂记录着，将这颠覆性的一幕永远烙印：
比安卡娇小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她踩踏着仍在冒烟的机甲残骸高高跃起，手中那半截断裂的木剑裹挟着璀璨的金芒，精准而狠戾地插进了那名正要向哭泣的汉娜举起能量刃的帝国士兵的眼眶！
温热的血泉喷溅在她绷紧的、还带着孩童圆润感的小腿上。
烟尘散去，她熔金般的瞳孔里倒映着敌人的惨状，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因守护而生的愤怒与悲悯。
“记录……”丽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颤抖。
她毫不犹豫地将一根纳米丝线刺入自己手臂，用尖锐的痛觉强迫自己保持绝对冷静和清醒，
“编号……编号774，于帝国历xxx年x月x日，确认觉醒‘黄金血脉’。独立歼灭帝国渗透军标准九人战斗小队。”
她在内心那份冰冷的观察日志上，重重划去了“774”这个编号。
笔尖用力，几乎要戳破电子屏幕。然后，她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输入了新的名称：
【比安卡·阿塔吉娜——卡斯兰娜家族新纪元之锋刃】
……
家族的悬浮车再次降临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车体光洁如新，与周围的断壁残垣格格不入。
管理员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捧着一个最新型号、功能更复杂的血脉监测项圈，小心翼翼地靠近。
“尊贵的大小姐，您看，这是元老院特意为您定制的最新……”
“根据联盟《战时儿童权益保障法》第3章第11条，”十二岁的比安卡·阿塔吉娜平静地打断他，甚至没有看向那个项圈。
她只是举起了手中那柄早已焦黑扭曲的木剑，剑尖稳稳指向对方，“我拒绝佩戴任何形式的非自愿生物监测装置。”
手腕轻抖，剑尖划过一道精妙的弧线，精准地挑飞了那个华丽的新项圈。
项圈在空中翻滚着，“铛”地一声脆响，被木剑残余的巨力狠狠钉在了悬浮车侧门那耀眼的金色鸢尾花家徽正中央！
徽章表面应声出现细密的裂纹。
悬浮车后座，丽塔正低着头，用指尖渗出的纳米丝线，一丝不苟地缝合着比安卡因刚才爆发力量而撕裂的袖口。
她的动作娴静优雅，与车外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奇异对比。
“返回家族属地后，您需要优先补习《卡斯兰娜继承法》全文，”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日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下午安排了三位礼仪导师的初步评估……”
比安卡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她正在动作的手腕。
“丽塔，”比安卡转过头，熔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她，“回去之后……你还会继续当我的……‘条例说明书’吗？”
车窗外，那座承载了无数冰冷规则与微弱温暖的孤儿院铁门，正在缓缓关闭，最终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丽塔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轻轻翻转被比安卡按住的手，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比安卡的手背。
只有她们两人知道，那手套之下，隐藏着她昨夜冒险用纳米虫潜入档案室偷拍到的影像——
光影模糊的画面中，另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凛）在热闹的生日宴上打翻了巨大的蛋糕，而那位总是威严的奥托家主，正笑着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奶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慈爱。
悬浮车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升空。
“当然，比安卡大人。”丽塔的应答声几乎被引擎声完全淹没，却清晰地钻入比安卡的耳中，“毕竟……”
她抬起眼，湖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您还没有完全背熟，《孤儿院管理守则》的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