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时，她的眼神里已经是一片看破红尘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壮烈。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对着通讯器，用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稳无波、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快速而清晰地说道：
“爱莉，喵帕斯。一切正常，无需担心。”
说完，她立刻切断了通讯。
走廊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宇宙奇观。
一秒。
两秒。
“耶！！！成功啦！！！”妖精爱莉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兴奋地绕着符华飞了好几圈，“小符华终于说啦！太好啦！世界充满爱与和平！”
她飞扑过来，想给符华一个拥抱。
符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精准地捏住了小家伙的后衣领，把她提溜在半空。
“玩得开心吗？”符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妖精爱莉扑腾着小短腿，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开心！下次我们还玩！”
“没有下次了。”符华站起身，把她拎到眼前，直视着她，“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你弄得到处都是的粉色量子残留物清理干净。尤其是我的舰长室玻璃。”
“诶——怎么这样——”
“还有，”符华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禁止在舰内强制推广‘喵帕斯’。交流可以，禁止强迫。否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瞬间立正站好的船员们。
“…否则，我就让爱莉把你所有的动画片库存都换成《星际舰队操作规范详解》教学视频。”
妖精爱莉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发出一声哀嚎：“不要啊！那是酷刑！小符华是魔鬼！”
符华不为所动，把她放到地上：“现在，去打扫。”
一场闹剧，终于以舰长大人惨胜（？）告终。
船员们强忍着笑意，假装忙碌地散开了。
只是每个人在经过符华身边时，都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一眼他们那位依旧一脸严肃、但军装领口似乎还沾着一点粉色荧光碎屑的舰长大人。
凛悄悄蹭到符华身边，小声问：“舰长姐姐…那个布丁…真的很好吃吗？”
符符华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能量补充效率很高。”符华用一种汇报战斗数据般的平稳语调回答，随即迈开步子，仿佛刚才那个说出“喵帕斯”的人不是她一样，径直朝舰长室走去，只是步伐似乎比平时稍快了零点零三秒。
凛站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舰长那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悲壮”的背影，小声嘀咕：“能量补充效率很高…所以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走廊尽头，符华刷开舰长室的门，走进去，门在身后无声合拢。
隔绝了所有视线后，她并没有立刻去处理公务，而是走到办公桌后，缓缓坐进宽大的椅子里，抬起手，有些无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仿佛还回荡着自己刚才那句毫无感情的“喵帕斯”。
「赤鸢…」 她在心底对自己叹了口气，「你这积累了数万年的清誉…今日怕是彻底付诸东流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可能已经被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录下来，甚至可能正在小范围传播，她就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若是让凯文或者苏知道…不，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但…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光洁的桌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妖精爱莉折腾时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粉色量子荧光粉屑。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的画面：妖精爱莉搞怪的表情，凛那充满好奇的蓝眼睛，周围部下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颤抖的样子…还有通讯那头，爱莉似乎带着一丝疑惑、但最终化为轻笑的“嗯？”。
一种非常陌生、却又并不让人讨厌的情绪，极其缓慢地、如同初融的雪水，渗入了她那颗早已被岁月和战斗磨砺得如同坚冰的心脏。
「但是…」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冰冷的战舰金属墙壁之外，是浩瀚无垠、危机四伏的星海。她肩负着沉重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这艘船，这些人，是她新的责任和…归处。
「似乎…也不算太坏。」
这几万年的清誉，换来的或许是另一种东西——一种让她感觉自己不再仅仅是“赤鸢仙人”或者“符华舰长”，而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会尴尬、会无奈、也会被身边人用各种方式“爱着”的，“符华”。
虽然这种方式着实有点…考验心脏。
她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沉静，只是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罢了。」
她打开终端，开始处理堆积的文件。只是在下达第一条指令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条简短的讯息发给后勤部门：
「今日甜品供应，额外增加一份能量布丁，送至爱莉副舰长处。备注：口味加倍。」
就当是…补偿那盒被“偷吃”的布丁，以及…那句价值万金的“喵帕斯”吧。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投入工作，侧脸依旧严肃专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如果有人此刻能听到她的心声，大概会捕捉到一句极轻极轻的、带着认命般的叹息：
「…这样…也挺好。」
清誉固然重要，但这休伯利安号上吵吵闹闹、偶尔鸡飞狗跳却充满生气的日常，或许是她漫长生命中，一份意外…却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