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林的晨露刚沾湿叶脉时,林风已在灵脉阵中盘坐了七日。丹田处的主脉愈发粗壮,那些遍布丹田的分支灵脉像雨后的蛛网般密集,末端的淡绿光晕渐渐凝成实质,仿佛随时会冲破一层无形的壁垒。他试着将灵力推向四肢百骸,却在最后一寸处滞涩难行,像是有层薄纸堵在脉门,捅不破,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纸后汹涌的新境界。
“是‘汇流境’的门槛在阻你。”凌辰蹲在灵脉阵外,手里转着块海脉晶,晶体内的水纹随着林风的灵力波动轻轻摇晃,“凝脉境是‘聚’,把灵力拧成一股绳;汇流境是‘散’,让这股绳变成能分能合的网。你现在缺的不是力道,是‘转’的巧劲。”
他将海脉晶抛进阵中,水晶落在林风掌心,瞬间化作一汪清水。水液顺着他的指尖渗入脉门,主脉上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那些原本各自流淌的分支灵脉,竟随着涟漪的节奏轻轻震颤,像是在寻找某种共鸣的频率。
“你看,”凌辰指着林风手腕上浮现的脉纹,“分支灵脉在‘等’主脉发号施令。汇流境的关键,是让主脉成为‘枢纽’,而不是‘主帅’。就像万脉河的源头,不是强迫每条支流改道,而是让它们自然汇入,又能各自奔流。”
林风闭目凝神,试着放松对主脉的掌控。刹那间,丹田内的灵力像是挣脱了束缚的蜂群,分支灵脉的光芒骤然亮起,在主脉周围盘旋游走,却始终围着主脉打转,不肯远离。他心中一急,刚想重新收紧灵力,掌心的海脉晶水突然泛起蓝光,一股温和的脉气顺着脉门涌入,将那些躁动的分支灵脉轻轻按住。
“别急。”凌辰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让藤蔓缠雪鹿时,从不会死死攥着藤蔓吧?得给它些晃动的余地,才能缠得更牢。”
话音刚落,灵脉阵外的合璧树突然沙沙作响,最粗壮的那棵树干上,竟渗出一层晶莹的汁液。汁液顺着树干流淌,在地面画出一道从未见过的脉纹——既像东脉洲的合璧纹,又带着海脉晶的水波纹路,末端还缠着几缕北洲的冰纹。
“这是……‘共生纹’?”林风睁开眼,灵力不由自主地跟着脉纹流动,那些分支灵脉突然像是找到了方向,顺着主脉的边缘缓缓旋转,旋转的轨迹竟与地面的共生纹完美重合。
凌辰俯身触摸地面的纹路,指尖的汇流境灵力催发下,纹路突然亮起,周围的合璧树纷纷垂下枝条,将叶片上的晨露滴落在纹路交汇处。露珠汇聚成珠,珠内竟映出九州各地的脉气流向——东脉洲的合璧林脉气向东,西脉洲的银脉矿脉气向西,却在和脉树的根部悄悄折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循环。
“原来九州的脉气本身就在‘汇流’。”凌辰恍然大悟,“我们之前总想着‘人为引导’,却忘了天地早已给出答案。”
就在这时,小沙举着记忆沙漏跌跌撞撞跑来,沙粒在漏斗中疯狂旋转,映出南洲聚脉潭的异象:“羽老说……潭底长出了‘听脉草’,能听见脉气流动的声音,还能跟着声音跳舞!”
沙漏里的沙粒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星砂,星砂落地处,竟长出一株巴掌大的小草。草叶呈半透明的碧色,叶脉里流转着银色的光,轻轻一碰,草叶便左右摇摆,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那声音的频率,竟与林风丹田内分支灵脉的震颤声完全一致。
“这草能‘听’到灵脉的动静。”凌辰摘下一片草叶,放在林风耳边,“仔细听,它在告诉你,分支灵脉想要什么。”
林风凝神细听,草叶的嗡鸣声里,竟藏着一段微妙的节奏。他试着让主脉按照这个节奏搏动,丹田内突然爆出一阵强光——那些分支灵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无序盘旋,而是顺着主脉的节奏,时而汇聚成一股,时而分散成百缕,灵力在聚散之间愈发流畅,之前滞涩的脉门处,那层“薄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成了!”小沙拍手欢呼,星砂在他掌心凝成一面小镜,镜中映出林风的丹田:主脉周围的分支灵脉已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网,网眼处隐约能看到淡蓝色的光晕——那是汇流境特有的“元气流”。
三人赶往南洲时,聚脉潭边已围满了人。潭水不再是单一的碧色,而是泛着七彩的光,水底的听脉草长得比人高,叶片如绸带般飘荡,发出的嗡鸣声汇聚成一股奇特的脉气波,潭边的缠星藤顺着波频轻轻摇曳,藤蔓上的气珠竟吐出细小的水线,水线在空中交织成九州的星图。
羽老正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手里捧着一株最大的听脉草:“这草是昨晚冒出来的,一开始只长在潭底,后来顺着缠星藤的脉气爬上岸,到了早上,竟能跟着人的灵力波动改变声调。”他对着听脉草吹了口气,草叶立刻发出急促的高音,潭水随之掀起半尺高的浪,“你看,它能‘说’出脉气的情绪。”
林风走到潭边,刚伸出手,所有听脉草突然转向他,叶片的嗡鸣声变得低沉而悠长。丹田内的灵脉网随之剧烈震颤,主脉上的裂痕越来越大,一股全新的灵力顺着裂痕涌出来,既带着草木的青芒,又泛着水元的蓝光。他下意识地催动灵力,潭边的缠星藤突然疯长,藤蔓不再是单纯的缠绕,而是像有了智慧般,在空地上织出一个与他丹田灵脉网一模一样的图案。
“是‘灵脉具象化’!”凌辰眼睛一亮,汇流境三重的灵力注入潭水,水底突然升起数十根水柱,水柱在空中凝结成冰,冰柱的排列竟与西脉洲的银脉矿脉分布完全一致,“听脉草能放大灵脉与天地脉气的共鸣,让你‘看见’自己的灵力在九州的位置。”
他让林风试着用新涌出的灵力触碰冰柱,冰柱立刻融化成水,水流顺着缠星藤的脉络游走,在灵脉网图案的中心汇成一汪小水洼。水洼里浮出一块暗褐色的石头,石头上布满细小的孔洞,孔洞中渗出金色的粉末——是瀚洲的记忆沙,却比寻常沙粒更细腻,泛着淡淡的光。
“这是……‘忆脉石’?”沙老从人群中走出,他手里的记忆沙漏正对着石头旋转,“万年前的脉气志里提过,这种石头能储存灵脉突破时的记忆,谁要是能从中悟出东西,突破境界时能少走十年弯路。”
林风将忆脉石握在掌心,石头瞬间变得温热。无数画面顺着掌心涌入脑海:有东脉洲的木匠用合璧木造船时,让木纹顺着水流的方向生长;有西脉洲的银匠锻造银脉器时,故意在银纹中留出道细微的缝隙,让其他脉气能自由进出;还有北洲的石夯在活脉泉边堆冰石阵时,每块石头的朝向都对着不同的洲域……
“原来如此!”林风猛地睁开眼,丹田内的灵脉网突然光芒大盛,主脉与分支灵脉彻底融为一体,之前的滞涩感消失无踪,灵力如万脉归海般流畅,“汇流不是强迫不同的灵力变成一样的,是让它们在同一个‘网’里,保持自己的样子,却又能互相借力!”
他抬手一挥,聚脉潭边的听脉草突然齐齐转向,草叶的嗡鸣声汇成一股洪流,潭水随之升起一道水墙,水墙上清晰地映出他的新境界——汇流境一重。更奇妙的是,水墙中还映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一种九州的脉气,正顺着他的灵脉网缓缓流动。
“突破了!”阿霜捧着凝脉瓶跑来,瓶中的天脉源水与听脉草的叶露相混,竟凝成一颗双色丹丸,“这是‘通脉丹’,用听脉草的灵气和天脉源水做的,能让你的灵脉网更稳固。”
林风服下丹丸,只觉一股清凉的脉气走遍全身,灵脉网的每个节点都泛起微光,那些流动的九州脉气光点像是找到了归宿,在网中安营扎寨,却又不阻碍彼此的运行。他试着催动灵力,聚脉潭边的缠星藤与合璧树枝突然交叉生长,藤蔓上开出熔脉花,树枝上结出凝脉果,水火相济,却互不损伤。
“这才是汇流境的‘融’。”凌辰看得专注,指尖的水元与土元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向忆脉石。石头上的孔洞喷出更多记忆沙,沙粒在空中组成一幅新的脉气图——图上的水元与土元不再是简单的配合,而是在接触的瞬间生出了第三种脉气,带着淡淡的金色,像是泥土遇水后长出的嫩芽。
“这是……‘生’脉气?”凌辰心中一动,刻意让水元与土元在掌心相撞。水珠与泥土相触,果然冒出一缕金色的气丝,气丝落在地上,竟让干裂的泥土长出了一小丛青草。
羽老凑过来,捻起那丛青草仔细查看:“汇流境三重,双元入门后,本就能催生出新的脉气,只是从前没人往这方面想。你看这草,根是土,叶是水,却能自己生长,这就是‘生’的力量。”
他摘下一片听脉草叶,让叶露滴在金色气丝上。气丝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光柱中浮现出九州各地的新生景象:焚洲的火山灰里长出了耐旱的谷穗,冰洲的冻土层下冒出了耐寒的菌菇,瀚洲的沙漠边缘开出了能储水的花……
“原来双元的真正力量,不是‘用’,是‘造’。”凌辰喃喃自语,掌心的水元与土元再次交融,这次他不再刻意控制,而是让两种脉气自然碰撞。金色的“生”脉气越来越浓,竟在他掌心凝成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子落地,瞬间长成一株迷你和脉树,树叶上既有水纹,又有土斑,却透着勃勃生机。
林风看着那株小树苗,灵脉网突然剧烈波动,潭边的听脉草发出急促的嗡鸣。他低头看向水墙中的灵脉网,发现那些代表九州脉气的光点正在重新排列,最终凝成一个与迷你和脉树一模一样的图案。
“你的灵脉网在模仿天地的脉络。”凌辰将迷你和脉树移栽到灵脉阵中,“这才是汇流境的终极——不是成为九州脉气的主宰,而是成为它们的‘镜子’,照出彼此最和谐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在聚脉潭边潜心修炼。林风的灵脉网越来越完善,他能同时催发东脉洲的合璧木与西脉洲的银脉藤,让木材与金属在灵力中自然结合,造出既坚韧又防锈的新器物;凌辰则专注于双元生“生”脉气,他发现用这种脉气浇灌的听脉草,能听到更远地方的脉气动静,甚至能“预言”哪里的脉气即将发生异动。
这天清晨,听脉草突然集体发出尖锐的嗡鸣,草叶指向北洲的方向。凌辰的迷你和脉树叶片剧烈颤抖,树叶上的水纹与土斑竟渗出淡淡的血色——是北洲的寒脉气出现了异常。
“冰心潭出事了!”石夯的传讯脉气突然传来,带着急促的震颤,“脉气珊瑚突然大片白化,镇脉兽的虚影变得很痛苦,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脉门!”
林风与凌辰立刻乘“新声号”赶往北洲。冰心潭边的景象让两人心头一沉:原本半白半蓝的脉气珊瑚此刻全成了惨白,潭水的蓝光变得黯淡,水底的脉核碎片周围,缠着一层粘稠的灰黑色物质,像是凝固的墨汁。镇脉兽的虚影在潭中翻滚,冰角上的珊瑚碎片不断剥落,发出痛苦的嘶吼。
“是‘淤脉泥’!”凌辰蹲下身,指尖蘸起一点灰黑色物质,汇流境的灵力催动下,物质立刻冒出刺鼻的黑烟,“是不同脉气强行融合后产生的废料,就像河道里的淤泥,堵死了脉气的流通。”他突然想起什么,“前些日子,是不是有工匠用海脉晶与寒脉气合制器物了?”
石夯点头,脸色凝重:“西脉洲的银匠想做能同时储水和耐寒的银脉壶,用了太多海脉晶与寒脉气,当时没发现异常,没想到……”
林风突然催动灵脉网,汇流境的灵力如细密的网般罩住冰心潭。那些白化的珊瑚在网中轻轻颤动,灵脉网的分支顺着珊瑚的脉络游走,像是在疏通堵塞的管道。同时,凌辰将“生”脉气注入潭水,金色的气丝钻进淤脉泥中,原本粘稠的泥块竟渐渐松动,化作细小的颗粒。
“配合我!”林风低喝一声,灵脉网突然收紧又放松,像海绵吸水般将淤脉泥颗粒吸出来。凌辰的“生”脉气紧随其后,在珊瑚表面织成一层保护膜,防止新的淤脉泥附着。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块淤脉泥被清除。冰心潭的蓝光重新亮起,白化的珊瑚渐渐恢复半白半蓝的模样,镇脉兽的虚影平静下来,用头蹭了蹭林风的手臂,像是在道谢。
“看来不是所有脉气都能随便融合。”凌辰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像人吃饭,得肠胃能消化才行,强行塞进胃里,只会积食生病。”
林风看着灵脉网中残留的淤脉泥颗粒,突然明白:“汇流境不只是‘汇’,还要‘滤’。就像这张网,既要让脉气流通,又要把杂质挡在外面。”他试着让灵脉网旋转,那些颗粒果然被甩了出去,网眼处竟生出一层半透明的膜,能让纯净的脉气通过,却挡住了废料。
石夯看着那层膜,突然一拍大腿:“这是‘净脉膜’啊!北洲的古籍里提过,能净化脉气的宝贝!有了它,以后合制器物再也不怕产生淤脉泥了!”
离开北洲时,冰心潭的脉气珊瑚上开出了新的花朵,一半是海蓝,一半是冰白,花心处藏着颗小小的金色果实——是“生”脉气与寒脉气、海脉晶交融的新产物,羽老说这叫“和脉果”,吃了能让不同脉气在体内更和谐地相处。
林风将和脉果收进灵脉网中,果实立刻化作一道金光,让灵脉网的净脉膜更厚实了些。凌辰则摘下一片听脉草,草叶的嗡鸣声里,藏着九州各地新的脉气消息——西脉洲的银脉矿里发现了能自动修复的银脉石,焚洲的熔脉火旁长出了能调节温度的“控火苔”,幻洲的忆心泉中,浮现出万年前先祖们合制第一件跨洲器物的画面。
“看来九州的脉气,还藏着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凌辰望着远方的天际,和脉树的树冠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汇流境只是开始,往后的路,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长。”
林风握紧拳头,感受着灵脉网中流畅的灵力,以及那层能净化杂质的净脉膜:“长才好呢,正好慢慢走,慢慢看。”
“新声号”驶离北洲地界时,车窗外的融冰花正在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两人的身影——一个灵脉成网,汇九州之气;一个双元生“生”,造万物之机。而《九州脉气志》的新页上,正缓缓浮现出两行字,像是林风与凌辰共同写下的:
“汇流不止于聚,双元贵在能生;灵脉当如明镜,照见本真,亦映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