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声号”驶入青阳港时,恰逢暮春。码头上的老槐树已抽出新绿,树下卖花的阿婆正用缠星藤捆扎着冰蕊花,花瓣上的露水混着淡淡的药香,竟与苏晴归脉饮的气息如出一辙。
林风站在船头,灵脉网中的蜂纹突然亮起,净脉膜过滤着空气中的脉气——青阳城的土脉气里,竟藏着五洲蜂群留下的声纹,东脉洲的木语混着西脉洲的银音,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将这座小城与九州各地连在一起。
“苏晴姐姐的同心草该开花了。”银珠展开蜂蜡地图,青阳城的位置已被金色蜂纹覆盖,“阿禾的五洲和蜂群果然先来一步。”
三人刚踏上码头,就见一群穿青布衫的孩童围着只五彩蜂后拍手。蜂后翅膀上的同源纹在阳光下流转,不时落下几滴金色的蜜,滴在地上便长出细小的绿芽。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片叶脉书签,书签上用蜂蜡画着归脉园的轮廓:“凌先生,苏晴姐姐让我们在这儿等你们,说归脉园的和脉树结果了!”
小姑娘是苏晴新收的药童,名叫晚晴,手腕上戴着串用和脉果核穿成的手链,链珠上刻着迷你同源纹。她引着众人穿过青石板路,沿街的店铺都透着新奇的变化:凌家工坊的窗台上,摆着西脉洲银匠打的脉气灯,灯座却用东脉洲的合璧木制成,灯光透过银纱,在墙上投出同源纹的影子;药铺的柜台里,北洲的冰根与南洲的缠星花被放在同一个陶罐里,罐口飘出的药香温和醇厚,正是苏晴改良的归脉饮。
“都是阿禾的蜂群带来的变化。”晚晴指着空中盘旋的蜂群,它们正将焚洲的熔花粉撒在瀚洲的沙棘丛上,“苏晴姐姐说,蜂群能传花粉,人能传脉气,道理是一样的。”
走到归脉园门口,林风忽然停住脚步。园门上的合璧纹已被拓得更大,纹路间嵌着北洲的冰纹石、西脉洲的银线、南洲的藤丝,五种材质在阳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却完美地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同源纹。门旁的老槐树上,挂着个蜂箱,箱顶停着只五彩蜂后,见到凌辰便振翅飞起,在空中画出“欢迎”的蜂语符号。
“你们可算回来了。”苏晴的声音从园中传来,她正蹲在药圃边,用和脉果的汁液浇灌一株半冰半绿的植物——正是凌辰在幻洲忆影中见过的那株,此刻已长得半人高,顶端结着颗五色相间的果实。
她比三年前丰润了些,鬓角的缠星花换成了和脉果的花瓣,身上的药裙上绣着归脉园新添的草药图谱,图谱边缘用金线绣着圈蜂纹,显然是阿禾的手笔。见到林风,她起身时裙摆扫过药圃,带起一阵混合着五洲草药的香气,灵脉网中的药脉气瞬间沸腾起来,与林风的脉气产生强烈共鸣。
“这是‘同源草’。”苏晴指着那株半冰半绿的植物,语气里带着欣喜,“用北洲冰根与南洲缠星花杂交成的,能同时调和寒、木两种脉气。前阵子阿禾的蜂群来传粉,竟让它结出了果,你看这果实的纹路……”
林风凑近细看,果实表面的纹路竟与凌辰掌心迷你和脉树的本源叶完全一致,五种颜色的脉络在果心汇成一点金色,像极了同源珠的缩影。他忽然明白,所谓归脉,并非回到起点,而是让所有走过的路、见过的脉气,都在此找到归宿。
园中的变化远不止这些。原本分区种植的五洲草药,如今已交错生长:焚洲的熔脉花旁围着瀚洲的沙棘,东脉洲的合璧草缠着西脉洲的银叶藤,北洲的冰蕊下,竟冒出几株南洲的缠星藤幼苗。每片药圃的边缘,都埋着块刻有蜂纹的木牌,上面写着“北南共生区”“西焚调和区”,显然是苏晴根据蜂群传粉的规律划分的。
“一开始也闹过笑话。”苏晴领着众人往园深处走,指着一片长势稍差的地方,“去年试着把熔脉花和冰根种在一起,没掌握好距离,冰根被烤焦了,熔脉花被冻伤了。后来才明白,阿禾说的‘引导’有多重要——就像煎药要掌握火候,共生也要留有余地。”
园中央的空地上,新盖了座竹亭,亭柱上挂着幅九州脉气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着已连通的脉气节点:东脉洲的合璧木场、西脉洲的银脉工坊、北洲的冰心潭、南洲的缠星藤林、瀚洲的和蜂谷……丝线在青阳城交汇,形成一个密密麻麻的网。
“这是‘脉气传习图’。”苏晴指着图上的青阳城,那里被点了个金色的点,“每月初一,九州的脉气传人都会通过蜂语传信,把新悟到的脉术记在上面。你看这里——”她指向西脉洲的节点,上面用银粉写着行小字:“银脉气可与熔脉气合铸,需以木脉气为引”,笔迹正是西脉洲银匠首领的。
亭下围着十几个少年男女,有的在记录草药生长数据,有的在用银脉针模仿蜂针的角度,还有个西脉洲的少年正用木脉气给银脉器抛光,手法生涩却认真。见到凌辰,他们纷纷起身行礼,其中一个正是林风在瀚洲见过的小铜,他如今已是归脉园的蜂语传译员,手腕上除了银脉手环,还多了串和脉果核手链。
“苏晴姐姐教我们‘以药悟脉’,阿禾师姐教我们‘以蜂传语’。”小铜举着个记录蜂语的册子,上面画满了蜂纹与脉气符号的对应表,“前几日焚洲的熔脉炉又改良了,他们用蜂语传信来说,新造的炉子能同时融银、锻木,就是缺一味能中和两种脉气的草药……”
“我已经配好了。”苏晴从药篓里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种棕褐色的药粉,“用瀚洲沙棘与东脉洲合璧草烧成的,能在高温下保持稳定性,你们看这粉末的脉气……”她倒出一点药粉,林风的灵脉网立刻捕捉到其中温和的本源脉气,与同源珠的气息如出一辙。
傍晚时分,归脉园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幻洲的守忆人。他拄着晶脉杖,杖头的忆心石泛着柔和的光,身后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是和蜂谷的春芽,她手里捧着个蜂蜡封印的竹筒,里面装着五洲和蜂酿的蜜。
“来送份‘贺礼’。”守忆人笑着举起晶脉杖,杖头的光落在归脉园中央的空地上,地面突然亮起,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星图——正是万年前九州未分裂时的模样,图上的每处节点,都与归脉园的草药、少年们的脉气、空中的蜂群一一对应。
“这是‘同源星图’。”守忆人用杖头轻点星图中心,那里恰好是归脉园的位置,“万年前脉核未碎时,这里就是九州脉气的交汇点。你们看,无论五洲如何分裂,根始终在这里。”
凌辰忽然发现,星图上的五条主脉,竟与自己掌心迷你和脉树的五片叶子、苏晴同源草的五种脉络、空中蜂群的五色完全对应。他将晶脉杖插入星图中心,杖头的忆心石射出一道光柱,与归脉园上空的同源纹相连,刹那间,园中所有草药、蜂群、少年们的脉气都被点亮,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脉气网,网心的金色脉气越来越浓,竟凝成一颗实体的同源珠,悬浮在竹亭之上。
“原来同源珠的真正归宿,是人心汇聚之处。”林风喃喃道,灵脉网与空中的脉气网融为一体,净脉膜上的蜂纹、药纹、脉纹相互交织,像首无声的歌谣。
当晚,归脉园摆起了长桌,桌上的菜肴都用五洲食材做成:焚洲熔脉火烤的瀚洲沙棘肉、西脉洲银锅煮的东脉洲合璧粥、北洲冰泉酿的南洲藤酒,连碗筷都是用合璧木与银脉合金制成的。守忆人、苏晴、凌辰、林风、银珠、春芽、小铜……来自九州各地的人围坐在一起,席间不时响起关于脉气、草药、蜂群的讨论,话语间的脉气波动相互碰撞,却始终温和融洽。
“该给这珠子起个名字。”银珠指着空中的同源珠,它正随着众人的脉气流转微微颤动。
“就叫‘归源珠’吧。”苏晴轻声道,目光扫过园中交错生长的草药、空中盘旋的蜂群、少年们眼中的期待,“回归本源,亦是新的开始。”
深夜,凌辰与林风坐在归脉园的老槐树下,看着少年们围着归源珠练习脉气术。小铜用银脉气在空中画出蜂纹,春芽用木脉气让纹路上开出小花,其他少年则依次注入寒、熔、沙三种脉气,五种脉气在归源珠的映照下,竟在空中凝成一棵巨大的和脉树虚影,树影覆盖了整个青阳城,连码头的老槐树都在虚影的笼罩下抽出新芽。
“你说,万年前的先民,是不是也这样围在一起?”林风望着树影,灵脉网中突然涌入无数细碎的记忆——有焚洲银匠锻造时的专注,有北洲冰民植珊瑚时的虔诚,有阿禾在和蜂谷教弟子时的耐心,有苏晴在归脉园除草时的温柔,这些记忆最终都汇入归源珠的金色光芒中,化作最纯粹的本源脉气。
凌辰没有回答,只是将掌心的迷你和脉树贴向空中的和脉树虚影。刹那间,本源叶上的纹路与树影的脉络完全重合,归源珠射出一道金光,将两人的脉气与树影相连。林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灵脉网、凌辰的和脉树、苏晴的同源草、阿禾的和蜂群、守忆人的星图……所有曾被他们触碰、领悟、传承的事物,此刻都在归脉园中,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像万年前那株破土而出的第一棵和脉树。
几日后,凌辰在归脉园的脉气谱上写下新的篇章,标题是“归脉记”,开头写道:“九州者,非地理之界,乃人心之别;脉气者,非术法之能,乃共生之愿。聚于青阳城,非因此处为起点,因此处有归心。”
苏晴在旁边添了段注解,用的是药经特有的温婉笔迹:“药有归经,脉有归途;经在草木,途在人心。”
而在归源珠悬浮的竹亭柱上,不知何时被刻上了一行字,笔迹苍劲有力,像是守忆人、沙老、寻脉人、阿禾共同所书:
“五洲归一脉,四海汇一城;脉气无终始,传承有新声。”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归脉园,归源珠的金光与阳光交织,落在园中少年们的脸上。小铜正教春芽用银脉气模仿蜂鸣,晚晴蹲在同源草旁记录生长数据,苏晴与林风并肩站在药圃边,看着蜂群将同源草的花粉传到远处的田埂上。凌辰则站在竹亭下,望着空中的和脉树虚影,指尖的晶脉杖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着九州各地传来的脉气共鸣。
“新声号”还泊在青阳港,船帆上的合璧纹已与归脉园的同源纹遥相呼应。或许它不会再远航了,又或许,当少年们学有所成,会驾着它驶向更遥远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九州的脉气已如归脉园的溪水,在青阳城汇聚后,正顺着新的河道,流向更广阔的天地。
而那行刻在竹亭柱上的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一句无声的誓言,回荡在每片被脉气滋养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