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医学院“万流归宗”的盛况,以及陈善大幅提升医者地位、
给予官身俸禄的举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其影响之深远,远超一场局部战争的胜负。
北元,大都。
皇宫深处,虽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奢华,却难掩暮气沉沉。
当留守中书省的平章政事(宰相之一)收到来自南方,关于陈汉医学院详情的密报时,先是愕然,随即嗤之以鼻。
“荒谬!简直荒谬!”
他将密报摔在案上,对着一众蒙古、色目及汉族官员冷笑道,
“那陈友谅之子,果然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竟将宝贵的钱粮耗费于招募贱业医工,还给予官身?
这与将金银投入粪坑何异?
我大元铁骑纵横天下,靠的是弓马刀剑,不是那些摇铃弄草的方技之士!”
一位汉族官员小心翼翼地附和:
“平章大人所言极是。医者,百工之一,岂能与士大夫同列?
陈善此举,无疑是败坏纲常,徒耗国力。
看来陈友谅那点家底,迟早要被这败家子挥霍一空。”
另一位蒙古贵族咧嘴笑道:
“让他折腾去吧!
他把钱都花在养医生和女人(指招收女医和青楼女子)身上,正好没钱打造兵器铠甲。
待我大元腾出手来,剿灭内地叛乱,这等昏聩之徒,随手可灭!”
大殿内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充满了对南方那个“胡闹”政权的鄙夷与不屑。
他们看不到医者流失对统治根基的潜在侵蚀,只看到了陈善在“浪费”钱粮。
亳州(小明王韩林儿都城)。
名义上的宋政权中心,此刻却显得外强中干,实权早已被刘福通等将领瓜分。
小明王韩林儿不过是傀儡,接到消息后,他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刘福通。
刘福通眉头紧锁,看着密报上“医者皆向往之”、
“万医学府”等字眼,心中五味杂陈。
他并非蠢人,深知一支可靠的医疗力量对军队的重要性。
红巾军起事以来,多少英勇的儿郎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死于缺医少药和伤后感染。
“这陈善……倒真是敢想敢干。”他喃喃道,
“只是,这得花多少钱?
我宋军如今粮饷尚且艰难,哪有余力效仿?”
他最终叹了口气,将密报丢在一旁:
“沽名钓誉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元军的围剿和……内部的稳定。”
他将目光投向殿外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心中忧虑更深。
医者南逃?不过是疥癣之疾,内部的权力斗争才是心腹大患。
苏州(张士诚)。
自称诚王的张士诚,富甲一方,尤其控制着漕运和盐利,日子过得最为滋润。
他接到消息后,在王府花园里边饮酒边对心腹笑道:
“这陈善小儿,莫非是鄱阳湖一战被他老子吓傻了?
不琢磨着如何整军经武,报仇雪恨,反倒学起华佗、扁鹊,搞什么医学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心腹凑趣道:
“大王英明!听说他还招妓女学医,简直是伤风败俗,斯文扫地!
如此胡作非为,岂能长久?
我看那武昌,迟早要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张士诚得意地抿了口酒:
“让他折腾!他把钱都花了,正好没力气北上跟朱元璋抢地盘,也省得来烦扰本王。
咱们啊,守着这苏杭富贵地,坐看风云起便是。”
他心中甚至有些窃喜,陈善吸引走了天下医者的目光,他麾下的医者反而能更安稳地为他服务。
浙东(方国珍)。
自称靖海王的方国珍,以水师和海商起家,消息更为灵通。
他对此事的反应更为直接:
“陈善疯了?有那闲钱,多造几条大海船,多养几千水勇不好吗?
医生?老子抢来的就是!
哪个地方没有几个郎中?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他麾下将领也纷纷嘲笑陈善
“不分正业”、“穷兵黩武”(指在医学上投入过大)、“妇人之仁”。
在他们看来,实力就是一切,医疗?
那是胜利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福建(陈友定)。
割据福建的陈友定,性格猜忌,对权力抓得极紧。
他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警惕:
“陈善此举,意在收买人心!尤其是那些贫苦百姓和……军中士卒!”
他立刻下令,严查辖内医者,禁止他们南逃武昌,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然而,这道命令收效甚微,真正的名医总有办法离开,反而加剧了本地医疗资源的匮乏,引得民间怨声载道。
四川(明玉珍)。
在重庆建立夏政权的明玉珍,相对闭塞,但也听闻了此事。他性格较为宽厚,对此感慨道:
“陈汉皇帝,有心了。若能活人无数,确是功德。”
但他也无奈表示:
“我蜀地初定,百废待兴,民生多艰,实无力效仿。
但愿他真能做成此事,惠及苍生吧。”
算是各方势力中,少有的带着一丝善意的评价。
与以上各方或嘲讽、或鄙夷、或无奈的反应截然不同,应天(南京)的吴王府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朱元璋拿着细作发回的、关于陈汉医学院极其详尽的报告,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下面坐着李善长、刘伯温、徐达、常遇春等核心文武。
“你们都看看吧。”
朱元璋将报告递给李善长,声音低沉,
“咱以前只觉得陈善这小子比他爹能忍,会收揽人心,没想到……他竟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李善长快速浏览,越看脸色越沉: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
陈善此举,看似耗费巨大,实则其利深远!”
刘伯温接过话头,语气凝重:
“善长公所言极是。其利有三:
其一,稳固军心。
军中士卒皆知,若受伤有良医救治,存活几率大增,必更加效死用命!
此乃无形之甲胄,胜过十万精兵!”
徐达沉声道:
“军师说得对!战场上,很多兄弟不是当场战死,而是伤后得不到及时救治才……
若我军有如此完备之医疗,士气必然大振!”
常遇春也瓮声瓮气地附和:
“就是!谁不想受了伤能有条活路?”
刘伯温继续道:
“其二,收揽民心。无论贫富男女,皆可学医,且给予官身地位。
此乃打破阶层、给予寒门和女子上升通道之举!
天下多少不得志之医者、贫苦百姓,乃至……
某些心思活络的读书人,会因此对陈汉心生向往?
此消彼长之下,人心向背,恐生大变!”
李善长补充:
“其三,培育国力。
万医学府,系统培养,假以时日,陈汉境内医疗水平必将远超我等。
百姓身体康健,则劳力充足;军中伤患得治,则老兵不死。
此乃潜移默化,增强国本之策!
陈善所图,绝非一时之得失,而是……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