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陈汉的都城,虽无金陵秦淮的脂粉繁华,却也透着一股厉兵秣马、锐意进取的肃杀之气。
“陛下!陛下!金陵急报!”
内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封密封的军情塘报呈送至御案前。
陈善,这位魂穿而来已有不短时日,并成功在陈友谅鄱阳湖战败身死后,凭借先知先觉和紧抱张定边大腿逃回武昌、
顺利登基的“新帝”,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山川舆图上,手指沿着长江水道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九江”、“洪都”两处。
闻言,他直起身,接过塘报,迅速拆开火漆。
目光扫过纸面,陈善的嘴角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吴王?
呵呵……他朱元璋,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我的机会也来,借你的东风,我终于可以改国号了。。。”
塘报上清晰写着,朱元璋已于应天(金陵)正式称吴王,开府建衙设百官,并置中书省。
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刘伯温为左都御史,常遇春、俞通海为。。。。
“呵呵。。朱元章的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也不用了!
装不下去了吧,你若不称王怎么还能上桌玩!
看我给你来个狠的,送你一份大礼。。。”
丞相张必先与太师邹普胜此时也已被宣召入殿,显然也得知了消息。
张必先眉头紧锁,沉声道:
“陛下,朱元璋此时称王,其意在昭告天下,正统在他。
且他一边以主力猛攻张士诚,一边分兵十万由常遇春等驰援九江、洪都,
看来是铁了心要保住这两颗钉在我腹地的楔子。”
邹普胜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亮,他捋着长须,缓缓道:
“朱元璋此举,看似进取,实则也露了破绽。
他双线作战,兵力必然吃紧。
称王更是刺激了张士诚,那张士诚早先亦自称吴王,如今岂容朱重八僭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可为我所乘。”
陈善将塘报随手丢在案上,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略显萧瑟的庭院,语气带着一丝洞悉历史的玩味:
“丞相、太师所言皆有道理。但你们可知,老朱为何非要称这个‘吴王’?
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顿了顿,不等二人回答,便自问自答:
“因为他憋着一口气,更要争一个‘名正言顺’。
张士诚占了他心中的‘吴’地,用了‘吴王’名号,在老朱看来,这就是鸠占鹊巢。
他势必要灭了张士诚,让这吴王之位,只有他朱元璋坐得,才是正统!
所以,他此刻对张士诚的恨意,恐怕比对咱们这‘陈汉’还要浓烈几分。”
张必先与邹普胜对视一眼,均觉陛下此言鞭辟入里,对朱元璋心态的把握堪称精准。
陈善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位重臣,心中那个盘桓已久的念头,如同被这道
“朱元璋称王”的惊雷劈开了最后一丝犹豫,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朱元璋称他的吴王,这是他的事。
但对我们而言,这或许正是一个契机。”
陈善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一个让我们彻底告别过去,开启新章的契机!”
张必先和邹普胜皆是人精,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张必先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陈善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朕欲,更改国号!”
“什么?!”
“更改国号?!”
纵然是见惯风浪的张必先和邹普胜,也被这石破天惊的想法震得目瞪口呆。
国号乃一国之本,承袭自先帝陈友谅,岂是能轻易更改的?
这简直是动摇国本之举!
张必先率先反应过来,急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国号乃先帝所立,象征我朝法统根基,岂能轻动?
若贸然更改,恐令将士离心,天下疑惑!
且如今大敌当前,正值用兵之际,内部稳定为重啊!”
邹普胜虽未直接反对,但花白的眉毛也紧紧拧在一起,显然认为此举过于冒险,不合时宜。
陈善早已料到二人的反应,他神色不变,走到舆图前。
手指重重地点在“武昌”之上,然后划了一个圈,将如今控制的湖广等地囊括其中。
“丞相,太师,你们的顾虑,朕岂会不知?
但正因大敌当前,正因要开创未来,有些痼疾,才必须根除!”
他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变得沉痛而锐利:
“‘陈汉’……哼,好一个‘陈汉’!我父子皆姓陈,却要冠以‘汉’名,何其不伦不类!
这天下,是姓陈的天下,还是那早已作古数百年的刘汉天下?
我们继承的,是父皇陈友谅的基业,不是他刘邦的遗产!”
“你们想过没有?
今日我们以‘汉’为国号,他日若我大军扫平天下,那些心怀前朝(指刘汉)的遗老遗少。
那些割据一方的枭雄,会不会也打起‘兴复汉室’的旗号来反对我们?
届时,我们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政治陷阱?
一个随时可能被敌人利用的致命漏洞!”
“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崭新的王朝,一个与前朝旧制彻底割裂的、充满活力的新帝国!
而不是一个顶着别人名号、不伦不类的‘伪汉’!
这‘陈汉’的帽子,戴着别扭,想着膈应,留着更是后患无穷!”
陈善现在是手里有兵心中不慌,谁不同意就弄死谁,等到天下大定再想改国号,基本不可能!
陈善一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张必先和邹普胜的心头。
他们之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深思过国号的问题,只觉沿袭旧制乃是天经地义。
如今被陈善点破,仔细一想,背后确实潜藏着巨大的政治风险。
尤其是邹普胜,他精通易理谶纬,更明白“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一个不恰当的国号,在玄学上也可能影响国运。
张必先沉默了,脸上的反对之色渐渐被深思取代。
他看向陈善,发现这位年轻陛下的眼中,闪烁的不再是鄱阳湖大战前的迷茫与侥幸,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
属于开拓者的决断和野心。
“陛下……思虑之深远,老臣……佩服。”
张必先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复杂,
“若真要改,陛下属意何字为新国号?”
陈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胸有成竹,缓缓吐出两个字:
“大明!”
“大明?”
张必先和邹普胜同时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
陈善解释道:
“明,日月相合,阴阳交替,象征着光明驱散黑暗,秩序取代混沌!
《诗经》有云:‘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易经》亦言:‘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此乃天地正道,循环不息之象!
以‘明’为国号,寓意我朝如旭日东升,光照万里,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明盛世!
其气势之恢宏,立意之正大,岂是那拾人牙慧的‘陈汉’可比?”
他心中暗忖:
老朱啊老朱,对不住了,你这“大明”的创意,哥们儿我先截胡了!
反正你现在只是个吴王,估计还没想到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