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城破,吴王张士诚败亡自缢的消息,如同另一颗投入元末乱世这潭浑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波澜甚至比之前的湖口大捷更为汹涌澎湃!
毕竟,张士诚盘踞江浙十余年,富甲天下,是公认的顶级诸侯之一。
他的覆灭,意味着天下棋局上,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被彻底吃掉,整个棋盘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所有势力都慌了,因为有人势力大增了,自己可能危险了!
元廷,大都(实际军事中心已部分转移漠南)。
当扩廓帖木儿(王保保)接到平江陷落、张士诚死讯的详细军报时,
这位素来沉稳的蒙古名将,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在地图上朱元璋控制的区域重重一划,脸色凝重无比。
“朱元璋……好快的速度!好狠的手段!不可小觑!”
王保保喃喃自语。
他原本预计张士诚至少还能支撑一两年,足以让元廷在北方进行更多的准备,或是让朱元璋与西面的陈善进一步消耗。
可如今,朱元璋竟以如此雷霆之势,彻底消化了张士诚这块最肥美的肉!
殿内的蒙古贵族和将领们更是炸开了锅。
“大将军!不能再等了!朱元璋吞并张士诚,其势已成!
若再让其稳固江东,下一步必是北上与我大元争雄!
当趁其立足未稳,立即发兵南下!”
“没错!还有西面那个陈善,也不是省油的灯!
若让这两头恶虎成了气候,南北夹击,我大元危矣!”
“必须立刻集结大军,先发制人!
首要目标,就是剿灭还在山东、河南一带活动的刘福通韩宋军残部,
打通南下通道,绝不能让他们与南方的叛军连成一气!
那刘福通欺人太甚,多次把我们大元北地当成跑马场,对我们威胁最大,
抓住小明王,朱元璋还不得乖乖俯首称臣!”
这一次,连之前许多持重的保守派,也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威胁。
朱元璋的迅猛崛起,打破了他们“坐山观虎斗”的幻想。
以王保保为首的元廷抗战派势力,获得了空前的支持力度。
一道道命令从大都发出,调集各路兵马,筹措粮草器械,准备对仍在北方坚持抗元的韩宋红巾军主力
——刘福通部,发动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意图在朱元璋彻底整合南方力量之前,先肃清肘腋之患,稳住北方防线。
陕西,李思齐府邸。
李思齐拿着军报,在堂内焦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
“完了,完了……张士诚这就没了?朱元璋这下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他原本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现在“鹬”和“蚌”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
而且“渔翁”还变得如此强大,让他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大帅,朱元璋势大,那个大明小皇帝也不好惹,不可力敌!
当务之急,是加固潼关防御,同时……或可遣使与陈善联络?劝其投靠大元!”
有谋士小心翼翼地建议。
李思齐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陈善?那小子也不是善茬!
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再看看,再看看……”
四川,明玉珍。
明玉珍与群臣商议后,更加坚定了“保境安民,谨慎观望”的国策。
同时,他下令进一步加强长江三峡隘口的防御,并派出了更多的探子,密切关注下游朱元璋和陈善的动向。
江东易主的冲击,让他感受到了更强的压迫感。
福建,陈友定。
陈友定又惊又怒,惊的是朱元璋实力膨胀如此之快,怒的是自己夺取江西的计划彻底泡汤。
“妈的!朱元璋这狗贼!”
他骂骂咧咧,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加紧整顿军备,同时更加密切地监视海上方国珍和西面陈善的动静。
海上,方国珍。
方国珍闻讯,立刻下令麾下舰队收缩,加强戒备。
最慌的也就是他了,因为离朱元璋最近!
他意识到,江南格局已定,朱元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扫清周边,自己这支强大的水师,恐怕早已被惦记上了。
他一方面派人携带重礼前往应天(金陵)向朱元璋示好,另一方面,也偷偷派出了使者,再次前往武昌……
天下诸侯,因张士诚的败亡而人人自危,
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于两个迅速崛起的庞然大物——应天的朱元璋,与武昌的陈善。
时代的浪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那些反应迟缓、实力不济者拍死在沙滩上。
武昌,大明皇宫。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陈善独自一人站在那巨大的天下舆图前,已经沉默了近一个时辰。
他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代表着江东的区域划过,
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与压力。
“张士诚……这就没了?”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刚刚传来的、经过多方确认的消息,
“按照‘历史’,他应该还能再坚持两三年,直到1367年才会被徐达、
常遇春合力攻破平江才对……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这种与“熟知”历史发生的显着偏差,让陈善感到一丝不安。
他意识到,自己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不仅仅影响到了西线(如湖口大捷),也开始剧烈地改变着东线乃至整个天下的走势。
“是因为我吗?”
陈善陷入深度思考,
“湖口一战,我全歼了常遇春十万援军,导致朱元璋西线压力骤减,可以更毫无顾忌地将主力投入东线?
还是说,张士信的死(虽然时间地点和‘历史’上被石炮打死不同,但终究是死了)加速了平江内部的崩溃?
或者两者皆有?”
他仔细复盘着已知的信息。
没有了常遇春这支机动兵团,徐达、汤和、冯国胜可以全力围攻平江,不必分心他顾。
张士信这个虽然有问题但毕竟能组织抵抗的核心人物提前死亡,无疑是对平江守军士气的致命打击。
此消彼长之下,平江的陷落大大提前,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历史的惯性已经被打破了啊……”
陈善轻轻吐出一口气,感到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他原本可以利用“先知”优势,在一些关键节点进行布局。
但现在,未来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朱元璋提前吞并张士诚,实力暴涨,其下一步战略会是什么?
是趁湖口新败之耻,挟大胜之威,立刻调头西向,全力进攻自己?
还是先北上攻击元廷或者扫清山东的韩宋残余?
“朱元璋不是莽夫,他手下有李善长、刘伯温这样的谋士,不会不考虑到元廷和王保保的威胁。
但我和他之间,已然结下深仇(常遇春之败),他若想南下,我便是他最大的障碍……”
陈善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压力,实实在在的压了下来。
之前湖口大捷带来的喜悦和军中弥漫的乐观情绪,在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冲淡了不少。
他面对的,是一个比“历史”上更早统一了江东、实力更为雄厚、且与自己有血仇的朱元璋!
“不对,大元的王保保肯定率先做不住,肯定会坐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