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看似孱弱无助、低头哭泣的小女孩,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与她年龄绝不相符的狠厉与决绝!
她一直被汉子牵着的右手突然松开,一道淬厉的寒光从她袖中闪电般吐出,直刺陈善毫无防备的心口!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谁也想不到,刺客,竟然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年仅七八岁的幼童!
“陛下!!!”
张雄的嘶吼声如同惊雷炸响,他目眦欲裂,身形暴起,但距离稍远,已然不及!
陈善甚至能感受到那匕首尖端传来的冰冷死意,他脸上的怜悯和放松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终究还是大意了!
在这看似最不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放松了警惕……
那一道寒光,快得超越了思维的极限!
陈善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小女孩眼中那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冰冷杀意,以及匕首尖端因淬毒而泛起的幽蓝光泽。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终究还是被这一路的“顺遂”和心底那点“亲民”的柔软蒙蔽了双眼,忘记了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斗争你死我活的乱世!
“陛下——!”
张雄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破音,他身形如炮弹般射出,五指成爪,
直取那小女孩的后心,试图围魏救赵,但距离决定了,他快不过那近在咫尺的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陈善体内那来自后世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以及这具身体在乱世中磨砺出的、尚未完全泯灭的本能,轰然爆发!
他没有试图完全躲开——那已不可能——而是猛地拧身,将心脏要害尽可能偏转,同时左手下意识地向上格挡!
“噗嗤!”
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陈善的左胸上方,距离锁骨仅一寸之遥!
一阵尖锐至极的剧痛传来,陈善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切开肌肉、摩擦骨骼的恐怖触感!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青色的棉袍。
也幸亏他这亡命一拧和格挡,匕首未能刺中心脏,但锋刃显然割伤了血管,鲜血汩汩而出,生命力随之快速流逝。
那“小女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试图融入惊慌失措的人群。
她动作之敏捷,绝非普通孩童!
“护驾,抓住她!一个都不许放走!”
张雄目眦欲裂,声音因狂怒而嘶哑,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善,同时厉声下令。
另外几名护卫早已反应过来,刀剑出鞘,如猛虎般扑向那暴退的“小女孩”和仍跪在地上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见行迹败露,脸上悲苦之色瞬间化为狰狞,从地上一跃而起,袖中同样滑出一柄短刃,与扑来的护卫战在一处,身手竟也颇为不俗。
而那个“小女孩”,在后退途中,被一名护卫拦住去路,她竟不闪不避,
合身撞入护卫怀中,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细长的毒针,直刺护卫咽喉!
招式狠辣刁钻,完全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村口顿时大乱!村民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尖叫四散,原本祥和的景象荡然无存。
“陛下!撑住!”
张雄迅速检查陈善伤口,见血色鲜红(并非漆黑,说明匕首可能无毒,或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未中要害),心下稍安,但血流不止亦是致命。
他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内袍衣襟,用力按住陈善伤口,试图止血。
陈善脸色迅速苍白,额角冷汗涔涔,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
“查……给朕……查到底!”
陈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后怕。
这不是普通的仇杀,这是精心策划、利用他心理弱点的政治刺杀!
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这个“新大明”皇帝来的!
护卫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虽然刺客身手诡异,但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配合下,很快便将那“父女”二人制服。
“小女孩”在被制服前,竟试图咬碎口中暗藏的毒囊自尽,被眼疾手快的护卫卸了下巴。
那“汉子”则被打断四肢,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张雄简单为陈善包扎后,立刻下令封锁整个村落,所有村民不得出入,严加盘查。
同时,放出信鸽,以最高紧急级别,向就近的驻军和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刘猛、陈友仁求援。
陈善被紧急安置在村中一间相对干净的民房里,随行的医官(陈善南巡,自然带了医术高明者)立刻进行救治。
万幸,匕首虽利,但未伤及主要动脉和内脏,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医官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后,陈善的状况暂时稳定下来,但虚弱无比。
张雄则开始了雷厉风行的审讯。
那“小女孩”和“汉子”显然是死士,寻常刑讯恐怕难以撬开他们的嘴。
但张雄自有手段,他命人将二人分开,针对其心理弱点(比如那“汉子”或许对“女儿”还有有感情?
或者那“小女孩”也并非全无破绽)进行攻心。
同时,对村落的排查也有了发现。
那对“父女”并非本村人,是半月前才流落至此,自称家乡遭了兵灾,村民见其可怜,便容他们在村外废弃的瓜棚暂住。
他们平日里沉默寡言,那“小女孩”更是几乎不与人交流,没想到竟是如此致命的刺客。
陈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胸口的疼痛阵阵袭来,但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那股被背叛和算计的寒意。
自己一心想要改变这个世道,想要让底层百姓过上好日子,推行新政,打击豪强,结果呢?
这些既得利益者,竟然用如此卑劣、利用人性同情心的手段来刺杀他!
“世家……豪族……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
陈善眼中寒芒闪烁,
“你们就这么怕吗?怕到不惜用孩童来做刺客?
怕到要扼杀任何一点改变的可能?”
他想起一路南行所见,岳州被摊派的国债,湘阴被巧取豪夺的田产,衡州被盘剥的小商贩,永州隐匿田产、
阳奉阴违的世家……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他触动了千年以来盘踞在这个国家肌体上的毒瘤的利益!
他们不愿意放弃特权,不愿意看到泥腿子翻身,更不愿意看到一个不受他们掌控、甚至要彻底砸烂他们根基的皇帝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