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下令:
“大军入城!各军严格按律行事,不得扰民!
违令者,军法从事!”
“遵令!”
赤色的洪流,开始有序地进入东莞城。
没有想象中的烧杀抢掠,只有严格的军纪和迅速接管城防、府库的效率。
城内的百姓,最初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但透过门缝,他们看到的是纪律严明的军队,
听到的是安抚人心的通告,渐渐地,有人大胆地开门观望,发现确实秋毫无犯,甚至还有明军医官开始在街头为生病的百姓诊治……
民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归附。
东莞不战而下,标志着广东全境基本平定。
何真的投降,产生了连锁反应,广东境内其他一些尚在观望的小股元军残余和地方武装,也纷纷望风归附。
陈友仁迅速稳定了东莞乃至整个广东的秩序。
他留下作风稳健、擅长民政的第十一军军长李明道,率本部人马镇守广东,负责恢复生产,清剿零星匪患,推行新政。
同时,将何真及其家眷,以及何贵等顽固俘虏,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押送往福建前线,交由皇帝陈善亲自处理。
而陈友仁自己,则片刻不停,整合第二、五、八军主力,稍作休整补充后,便挥师西进,按照陈善的既定战略,向广西和贵州方向进军!
南疆的烽火,并未因广东的平定而熄灭,反而向着更深远的地域蔓延。
消息传回福建前线,正在督战的陈善,得知广东已定,何真归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南方的棋局,正一步步按照他的构想展开。
何真这个“样板”的归顺,对于瓦解其他地区元朝旧臣的抵抗意志,有着重要的意义。
“告诉陈友仁,打得很好!
西进之路,山高林密,夷汉杂处,需刚柔并济,既要展现王师之威,亦要善加抚慰,不可滥杀。”
陈善对信使吩咐道,“至于何真……押来后,朕要亲自见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巨大的舆图,南方沿海的区域正被一点点染上代表大明的赤色。通往海洋的道路,即将打通。
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伴随着战鼓声、新政令和底层百姓的欢呼声,缓缓拉开序幕。
福建,泉州城外,大明东方野战军大营。
旌旗蔽日,营垒森严,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肃杀与火硝的独特气味。
中军大帐内,总司令刘猛一身戎装,眉头微锁,盯着巨大的福建舆图,手指无意识地在泉州城的位置敲击着。
他麾下四大野战军——第三军(直领)、第六军(饶鼎臣)、
第九军(邓克明)、第十二军(王斌),合计八万七千余精锐,将小小的泉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内的陈友定,虽号称有兵五万,但连遭败绩,损兵折将,实际能战之兵恐怕已不足三万,且士气低迷,粮草渐匮。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包围战。
刘猛有绝对的信心,只要他一声令下,四面猛攻,即便陈友定是块硬骨头,也绝对撑不过十天半月。
他跟随陈善征战多次,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兵力、装备、士气全面占优,
这种感觉既踏实,又让他有些无从发力之感,仿佛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然而,陛下最新的旨意,却让他倍感疑惑。
旨意明确要求:
减缓对泉州城的攻击力度,重点转向“尽量保存福建沿海各港口的船只、船厂及工匠”,并“加紧人手改造海船,匹配新式火炮”。
同时,八百里加急命令已平定广东的陈友仁,将其缴获的“海船装上咱们新式大炮,拿来一半开往福建沿海,要快!”
“陛下这是……意欲何为?”刘猛喃喃自语。
他是一员猛将,擅长攻坚拔寨,对水战亦有涉猎,但战略眼光他也很擅长,可还是看不懂陛下的意图!
他最初以为,陛下是担心陈友定情急之下焚毁船只,或从海上逃窜,故有此令。
但仔细琢磨,又觉不尽然。
若只是防其逃跑,只需加强海面巡逻即可,何必大费周章地从广东调船,还特意要求装配新炮?
甚至为此延缓攻克泉州的步伐?
“大将军,陛下深谋远虑,非我等所能尽知。”
身旁的参军,一位名叫沈文敬的中年文士,捻须道,
“既然陛下严令,我等照办便是。保存船只,改造战船,总是有益无害。
或许……陛下所图,并非区区一个陈友定,而是更广阔的海疆?”
刘猛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疑虑。他对陈善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这位年轻的皇帝,总能想出些出人意料却又效果奇佳的方略。
从鄱阳湖死里逃生,到迅速稳定局势,改元建制,推行新政,
再到以雷霆手段清洗内部,每一步都看似险峻,却总能化险为夷,奠定胜局。
“传令各军!”
刘猛不再犹豫,沉声下令,
“第一,围城各部,保持压力,但暂不发动总攻。
以弓弩、火炮袭扰为主,消耗敌军,严防其突围。
第二,立即分派兵力,由各军副将率领,迅速接管福州、漳州、兴化等已克复沿海城镇的所有船厂、
港口,清点并妥善保管所有船只,无论大小,一律登记造册,征调熟练船匠待命。
第三,工兵营及随军工匠,全力配合,按照武昌下发的图纸,优先改造体型较大、
结构坚固的海船,安装炮座,等待广东火炮运抵!”
“末将遵令!”
帐内众将齐声应诺,虽然也有人对不立即攻城感到不解,但军令如山,无人敢违。
明军的行动效率极高。
很快,散布在福建漫长海岸线上的大小港口、船厂都被控制起来,数百艘各式船只被集中保护。
工匠们被召集起来,在明军士兵的“协助”下,开始对挑选出的海船进行结构加固,预留出安装火炮的位置。
整个福建沿海,仿佛一个巨大的战时造船厂,开始为未知的海上行动做准备。
泉州城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原元朝福建行省平章政事陈友定,此刻形容憔悴,眼布血丝,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了几分。
他站在泉州高大的城墙上,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秩序井然的明军营垒,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他陈友定,出身农家,凭借军功和能力,一步步爬到封疆大吏的位置,对元廷可谓忠心耿耿。
在群雄并起之时,他死死守住了福建这片基业,为远在大都的朝廷提供钱粮赋税,俨然是东南柱石。
他自认能力不逊于朱元璋、陈友谅之流,为何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