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带队,率亲兵卫队向前冲去。主将身先士卒,确实极大地激励了士气。
吴军步卒爆发出最后的凶悍,嚎叫着,迎着明军的炮火和燧发枪的射击,开始整体推进。
“困兽犹斗。”
幸文才评价道,
“命令各梯队,梯次后撤,保持距离,持续火力杀伤。
炮兵,集中轰击其指挥系统和后续梯队。”
明军开始且战且退。
步兵阵列交替掩护后撤,始终与吴军保持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这是燧发枪有效射程,却超出了吴军弓箭和大多数火铳的射程。
吴军追,明军就退,同时枪炮不停;吴军停,明军也停,继续射击。
如同一个带刺的磨盘,一点点磨掉吴军的鲜血和勇气。
蓝玉冲在最前,几次险些被铅弹击中。
他心中憋屈至极,明明兵力相当,明明己方更悍勇,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明军根本不给他近战的机会!
就在吴军攻势逐渐疲软,伤亡已超过三成,即将崩溃之际,西南方向忽然烟尘大起,一支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吴军阵中爆发出欢呼。
蓝玉精神一振,极目望去,只见旗帜上大书一个“朱”字,人数约在两万上下。
“是朱亮祖!合肥的朱亮祖来了!”
他狂喜,挥刀高呼,
“弟兄们!援军到了!坚持住!胜利属于我们!”
濒临崩溃的吴军士气陡然回升,再次鼓噪向前。
明军阵中,李振有些紧张:
“军长,吴军援兵到了,兵力已超我军,是否……”
幸文才却笑了,笑容冰冷:“来得正好。
传令:全军停止后撤,就地转入防御。
炮兵,所有弹药,不必节省,给我全力轰击新来援军的行进队列和集结区域!
让他们未战先乱!”
他早就料到吴军可能有援兵。
六安是安庆屏障,汤和绝不会坐视六安有失。
但他更相信,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数量的增加,只是增加伤亡数字罢了。
朱亮祖,朱元璋麾下悍将,勇猛善战,但性格粗暴。
他接到汤和严令守合肥,却又收到蓝玉私下求援,言明军大举来攻,六安危在旦夕。
朱亮祖本就好战,加之与蓝玉有旧,思虑再三,决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留部分兵马守合肥,自带两万精锐驰援六安。
他一路急行军,此刻人困马乏,但见前方战事激烈,立刻下令部队展开,准备从侧翼攻击明军。
然而,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为了尽快投入战斗,他让部队在开阔地匆忙整队,阵型尚未完全展开。
“目标,敌军援兵行进纵队,距离四百五十步,全炮群,三轮急速射!”
明军炮兵观测手冷静地报出参数。
“轰!轰!轰——!”
刚刚看到胜利希望的吴军,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明军所有火炮,突然调转炮口,对准了正在展开的朱亮祖部,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密集射击!
不是一轮,是连续不断的轰击!
实心弹、开花弹、霰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朱亮祖军的头上!
正在整队的吴军援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队伍瞬间大乱,士兵惊恐四散,军官呼喝无效,战马受惊狂奔!
朱亮祖本人也被一枚近失的开花弹破片击中肩膀,鲜血淋漓。
他惊怒交加:“什么鬼炮?怎么打得这么远这么准?”
他的部队,尚未接敌,就已伤亡近千,士气濒临崩溃。
而此刻,明军阵中鼓声一变。
幸文才见时机成熟,终于下达了反攻命令:
“全军!前进!刺刀冲锋!骑兵团,两翼包抄,截断敌军退路!
一举击溃他们!”
“大明万胜!”
憋了许久的明军士兵爆发出震天怒吼。
步兵端起上了刺刀的火枪,组成整齐的横队,踏着鼓点,开始向混乱的吴军推进。
同时,一直隐而未动的明军骑兵——两千轻骑兵,从两翼驰出,如同两把弯刀,切向吴军侧后。
“杀!”
明军步兵在接近到五十步时,进行了一轮齐射,硝烟弥漫中,挺着刺刀发起了冲锋!
吴军本就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又遭援兵被炮击混乱的打击,此刻见明军如墙而进,刺刀如林,终于彻底崩溃了!
“败了!败了!”
“逃命啊!”
兵败如山倒。吴军士兵丢下兵器,转身就跑。
蓝玉声嘶力竭地喝止,甚至亲手砍杀逃兵,但已无力回天。
溃兵如潮水般向后涌去,冲垮了本就混乱的朱亮祖部,两股败兵混在一起,向淠河方向狂奔。
“不准退!过河者死!”
蓝玉双目尽赤,他知道,一旦溃兵争抢过河,将是真正的灾难。
然而,晚了。
败兵涌到淠河边,发现只有几座简陋的浮桥,顿时争抢践踏,无数人被挤落河中,溺毙者不计其数。
明军骑兵已经追至,从两翼包抄,用马刀和短铳肆意砍杀射击溃兵。
王志在乱军中试图收拢部分骑兵断后,为蓝玉和主力争取时间。
他聚集了数百骑,反向朝明军骑兵冲去,悍勇无比,连续砍翻数名明军骑兵。
但很快,他被明军骑兵团团围住。
“吴将受死!”
一名明军骑兵指挥官挺枪刺来。
王志挥刀格开,反手一刀将其劈落马下,怒吼道:
“大明狗贼!爷爷王志在此!”
更多的明军围了上来,火枪齐射。
王志战马中弹倒地,他滚落在地,犹自挥刀死战,接连杀死数人,浑身浴血,状若疯魔。
但终是力竭,被数支长矛同时刺穿身体。
他拄着刀,跪倒在地,望了一眼六安方向,眼中尽是不甘,最终气绝身亡。
蓝玉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杀到河边,抢得一匹无主战马,正要过河,忽然斜刺里冲出一队明军步兵,火枪齐射,将他坐下战马击毙。
蓝玉摔落在地,尚未爬起,几把明晃晃的刺刀已抵住了他的喉咙。
“绑了!”
带队的一名明军团长喝道,“仔细看看,是不是条大鱼!”
亲兵欲救,被明军乱枪打死。蓝玉挣扎着,破口大骂:
“暗箭伤人的鼠辈!有种放开爷爷,真刀真枪干一场!”
那明军团长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盔甲和面容,忽然笑了:
“哟,还真是条大鱼。蓝玉蓝将军,幸会啊。
我们军长可是念叨你很久了。”
蓝玉被捆得结实,押往后方。
一路上,他看到的是淠河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看到的是吴军溃兵被明军像驱赶羊群一样追杀俘虏。
他双目无神,嘴里犹自喃喃: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兵……我的……”
朱亮祖见大势已去,王志战死,蓝玉被俘,自己肩膀受伤,部队已彻底崩溃,知道再战无益。
他长叹一声,在亲兵护卫下,收拢了约七八千残兵败将,不敢再回六安(明军骑兵已向六安方向迂回),转而向南,绕道往合肥方向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