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棋盘的格局
酒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卫士首领那句“皇帝陛下”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酒客们敬畏地看着那队光鲜亮丽的铠甲卫士,又同情或好奇地瞥向沈清辞这四个明显是“外乡人”的男女。
陆承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骨节发白。林蔓的脸色更白了,下意识地往沈清辞身后缩了缩。苏芮的指尖在木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皇帝”此举的意图和潜在风险。
直接拒绝?在对方明显掌控了王都武力的情况下,无异于撕破脸,可能立刻就会爆发冲突。在技能被禁的现在,他们四人面对一队精锐卫士,胜算渺茫。
接受邀请?那就等于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进入“皇帝”的主场,生死不由自己。
沈清辞端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陶制酒杯边缘,目光平静地落在卫士首领那张带着倨傲的脸上。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感知”。
她“看”到连接在这位首领身上的“权力之线”粗壮而笔直,另一端深深扎根于王宫,代表着毋庸置疑的权威。但同时,她也“看”到酒馆内外,那些麻木的平民、惶恐的商贩身上,缠绕着细弱、混乱,却数量庞大的“线”,这些线大多黯淡无光,代表着贫困、不满与绝望,它们并未汇聚向王宫,反而像无主的浮萍,飘散在空气中,甚至隐隐对王宫方向的“线”流露出排斥。
民心……并不在这里。
她心中微动,有了计较。
就在卫士首领等得有些不耐,眉头皱起,准备再次开口时,沈清辞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这肮脏酒馆格格不入的沉静气度。
“承蒙‘皇帝’陛下厚爱。”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初来乍到,正需了解此地风土人情。请带路吧。”
她没有表现出畏惧,也没有显露出敌意,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邀请。
卫士首领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干脆。他打量了沈清辞几眼,哼了一声:“算你识相。走吧!”
在卫士的“护送”下,四人离开了酒馆,穿过混乱的街道,向着丘陵上的王宫走去。沿途,沈清辞更加细致地观察着这座王都。街道两旁的建筑越是靠近王宫,便越是整洁宏伟,但与之相对的是,行人脸上的麻木和眼中的戒备也越发明显。贫富与阶层的割裂,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宫比远处看起来更加破败,大理石柱上有着细微的裂纹,华丽的浮雕蒙着灰尘,守卫的士兵虽然装备精良,但眼神中缺乏神采,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懈怠。
他们被引到了一间偏殿。殿内装饰华丽,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描绘狩猎和战争场面的巨大挂毯。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王都。
他身形高大,穿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用料考究的黑色劲装,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渊渟岳峙、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仿佛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权力的化身。
“皇帝”。
他缓缓转过身。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陆承、林蔓、苏芮,最后定格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兴趣。
“我听说过你。”皇帝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石之音,“沈清辞。一个……总能带来些‘意外’的新人。”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阿坎多尔王国,腐朽不堪,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扫清积弊,重塑秩序。王室,是这里法理的正统,拥有最庞大的资源。臣服于我,辅佐我掌控王室,待我一统王国,你们团队,可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他的话语充满了自信与霸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招揽,也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最后通牒。
林蔓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苏芮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分析着皇帝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陆承则面无表情,身体依旧处于微妙的戒备状态。
沈清辞迎视着皇帝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她能感觉到,皇帝身上缠绕的“权力之线”极其粗壮,几乎凝成实质,但与这座王宫、这个王国的连接,却并非完美无瑕,带着一种强硬的“嫁接”感,与那些飘散的、代表民意的细线更是格格不入。
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清淡,却不带暖意:“感谢陛下的看重。不过,我们初来乍到,对王国的局势了解尚浅,不敢贸然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她顿了顿,在皇帝微微眯起的目光中,继续说道:“况且,统一王国,未必只有依靠王室正统这一条路。革新派锐意进取,起义军深得底层民心,或许……也各有机会?”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明确地划清界限。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革新派?一群空有理想、不识时务的蠢货。起义军?更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民心和理想,不堪一击。”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一天之后,若不能成为盟友……”
他没有说完,但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们走。”沈清辞不再多言,对队友们示意,转身向殿外走去。卫士们看向皇帝,见他微微颔首,才让开道路。
离开王宫,回到相对安全的街区,林蔓才拍着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那个‘皇帝’的气势太强了!我们真的不答应他吗?他看起来好厉害……”
“答应他就是与虎谋皮。”苏芮冷静地分析,“他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和统治,我们在他眼中只是有用的工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稍有违逆,下场可想而知。”
陆承点头:“而且,他选择的路径,依赖暴力镇压和现有腐朽框架,隐患极大。并非上策。”
沈清辞望着街道上熙攘却麻木的人群,轻声道:“他看到了王冠的力量,却没有看到王冠之下的枷锁,以及……枷锁之外,那些沉默的大多数。”
她回想起酒馆里感知到的那些飘散的、无主的“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皇帝”占据了棋盘上最显眼、资源最丰富的“王”位。
那么,他们或许该去找到那些……尚未被重视,却可能决定棋盘最终走向的,“兵”与“后”的潜力。
“我们去城南。”沈清辞忽然说道。
“城南?”苏芮调出脑中记忆的简陋地图,“那里是贫民窟和手工业者聚集区,鱼龙混杂,秩序混乱。”
“没错。”沈清辞目光深邃,“那里有皇帝不屑一顾,却可能是破局关键的……第四种力量。”
(第十一卷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