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彻底乱了。
何建国和李达康两个老家伙脸红脖子粗，指着对方鼻子骂，唾沫横飞。
他们身后的干部也分裂成两派，为了谁才是第一个落地试点地，吵得不可开交。
没站队的市长们缩在椅子里，端着凉透的茶杯，眼睛瞪得老大。
好家伙。
直呼好家伙！
他们参加过表彰会，参加过追悼会，就是没参加过这种省委扩大会议！
好好一个讨论全省经济发展的严肃场合，硬生生变成了粉丝骂战现场。
而引发这一切的根源，那个始作俑者，正缩在角落里，半死不活。
直到此刻，这些人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把江城搅得天翻地覆，还能稳坐代理市长的位置。
为什么省里两位大佬会由着他胡来，甚至还给他撑腰。
这哪里是年轻有为？
这他妈是官场魅魔！
是走一路就把所有人脑子都吸干的妖孽！
桌子底下。
林宇抱着膝盖，把脸埋得深深的。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明明......
啊啊啊啊！
我的大别野！我的小奔驰！我的御姐！我的小秘书！还有我刚满十八岁的小萝莉！
没了。
全他妈没了！
呜呜呜......
林宇差点要哭了。
还好现在是九十年代，网络不发达，没直播，没短视频。
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后，他今天这副怂样，怕是能上热搜第一，挂个三天三夜。
“#代理市长会场崩溃，疑似压力过大躲桌底#”
多好的标题！
到时候，全网都知道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是个心理素质极差的废物。
那辞职报告一交，谁敢拦？
可惜了。
太可惜了。
还有自己之前的那些光辉事迹，“一问三不知林科长”、“何不食肉糜林市长”、“败家子林总指挥”。
但凡有一件传出去，传得人尽皆知。
老子早他妈的在鹏城会所里，左拥右抱，指点江山了！
还用得着在这里，看这群老家伙演猴戏？！
主位上。
赵达功和梁文源的脸色铁青。
他们当然也看见了躲在桌子底下装死的林宇，火气直冲脑门。
好好好！
你小子惹出来的烂摊子，把省府会议搞成菜市场，你倒好，拍拍屁股躲起来了？
当甩手掌柜？
想得美！
赵达功和梁文源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这小王八羔子，不能再惯着了！
——对！自己拉的屎，自己擦！
——让他上！
赵达功扫视会场，最后停在一个一直没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中年男人身上。
青河市市长，张建军。
一个老实人，出了名的和事佬，从不站队，也从不惹事。
赵达功朝他那边抬了抬下巴。
那一瞬间，张建军感觉自己被狙击枪瞄准了。
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他心里哀嚎一声。
完了。
省长这是要让他去捅马蜂窝。
他可是亲眼看着何建国是怎么被林宇那套组合拳打得找不着北的。
他可是亲耳听着李达康是怎么被林宇逼得当场发疯的。
现在，轮到他了？
张建军很想低头假装看文件。
但赵达功的注视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会议室里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但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气氛变了。
张建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手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腿肚子在打哆嗦。
他感觉自己不是要去平息争吵。
是奉命去送死。
全场，瞬间安静。
何建国和李达康也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张建军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他在所有人吃瓜的注视下，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一步。
两步。
他没有走向吵得最凶的何建国和李达康。
也没有走向主位上的省长。
他径直走到了那个角落。
那个林宇藏身的桌子前。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
他要当众把林宇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吗？
林宇在桌子底下，也听到了脚步声。
他心里一紧。
操！
不会吧？
这帮老家伙，连我这点最后的私人空间都不给吗？
就在他准备死猪不怕开水烫，继续装死的时候。
他听到了“噗通”一声闷响。
是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
一张憋得通红，写满了纠结、痛苦，还带着点视死如归的脸，出现在桌子底下，和他四目相对。
是张建军。
他竟然......蹲了下来。
林宇：？
张建军：......
两人在桌子底下对视，空气都凝固了。
终于。
张建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看着林宇，嘴唇哆嗦着。
“那个......小林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