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病房一片静好。
另一处,在距离研究所大楼不远、神户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昨天被紧急送来的男婴暂时转入重症监护室。
医生表示男婴状态极差,需要长期且高强度的医疗干预才可能挽回生命。
看到诊断书上面列出的十几项问题,工藤优作只觉触目惊心。
严重脱水与营养不良、多重感染、神经系统损伤、器官衰竭……
任何一项,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但现在,孩子却依旧顽强的在和病魔作斗争。
“老公,是小新吗?”工藤有希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卧室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和一个濒死的婴儿。
这让她整个人都提心吊胆,又矛盾的怀着一丝希望。
“我不知道。”工藤优作轻声道,他有些希望两个婴儿都不是他要找的儿子,但是……
最初的线索是乌丸提供的,后续他和东京警方一起努力,才终于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这栋别墅。
里面的孩子,会和新一无关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天性,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定,那个死掉的婴儿,才是新一。
但因为尚未拿到确凿的证据,心里总归有些侥幸,希望最坏的结果不会成真。
工藤优作看向有希子,疲惫又麻木,却不敢说出真相。
以现在的鉴定技术,通过血型、hLA分型及血清蛋白分析,能够部分支持或排除亲子关系,但结论都不够准确。
“诸星参事官找我,有希子,先失陪一下。”工藤优作看到走廊尽头正朝他打手势的警察,低头对妻子道。
“嗯。”
临时征用了医院一间小会议室,诸星登志夫、长岛彻也等人正在围桌交流。
工藤优作敲门进入:“抱歉,我来晚了。”
“工藤先生请坐。”诸星登志夫客气的道,随即将一份资料递过来。
“我们另一支人手联合自卫队,清缴了距离神户不远的一处d组织小基地,从里面找到了一些东西。”
“这上面抄录的内容与工藤先生失踪的孩子有关,请先过目。”
因为掳走工藤新一的神秘组织,已出现的成员代号都和动物有关,国际警察在归纳档案时,将其命名为“den(兽穴)”,简称d组织。
日方将den的意思理解为栖息地,被翻译成动物的园地どうぶつえん,其罗马音是dobutsu En,因此d组织这个称呼被日本警察沿用。
这个组织在世界上并非首次出现,只是很低调,资料太少,没有引起重视。
近年来它迅速变得活跃,在美国、欧洲、日本等地都有涉及案件,其中尤以蜘蛛、蛇等成员为甚。
工藤优作道了谢,随即拉开椅子坐下,认真阅读资料。
这是多份资料摘录转抄后的汇总:
1977年5月10日,根据蜘蛛大人指示,带走婴儿(注:工藤)。
1977年6月30日,根据蜘蛛大人指示,带走婴儿(注:黑羽)。
……
名册上的孩子已经齐备,出生地点、生辰日期和眼睛特征,符合新推断出的“宝石”定义及位置。
一共有12个孩子,按照要求两两分组,在不同区域养育,等待流星轨迹与命轨重合之时,尝试挖掘“宝石”。
第一组:工藤、黑羽,掌心符号分别为金牛、双子。
看到这里,工藤优作精神一振,如果孩子的掌心确实有符号的话,那么就能轻易判断出,哪个是自己儿子。
不过……
黑羽?
工藤优作心里一跳,想到了自己的来历,难道另一个孩子和他也有些血缘上的关系?
资料内容不长,他很快就翻阅完毕。
但刚抬头,工藤优作便看到诸星登志夫有些同情的目光,刚刚提起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非常不好意思,在得到这些资料后,法医就已经给出结论。”
“我想,您应该已经猜到了……请节哀。”
尘埃落定。
工藤优作只觉嗓子难受的厉害,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摘下眼镜,状似平静的用手绢擦了擦玻璃表面汇聚的水气,这才勉强道:“有些失态,对不起。”
“没关系,人之常情。”
诸星登志夫道:“至于另一个孩子,涉及到的黑羽家我们还在调查,后续等找到他的家人,工藤先生先行垫付的医疗费,我们会告知黑羽家让他们退还给你。”
“啊,说到这里,关于黑羽家,我的一户亲戚,他们便是这个姓氏。”
工藤优作将联系方式提供给警方,这个伤心地他已经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于是便站起身道:“我还要和妻子沟通,如果您这边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工藤先生请便。”
“法医鉴定是在神户市警察署做的,过几天,你可以去一趟。”
诸星登志夫补充道,说的比较委婉,没有直接提到尸体等字样刺激工藤优作。
但意思也很清楚,等尸体上该收集的证据整理完毕,工藤优作就可以领回孩子的尸体,将他带走安葬。
情绪低落的小说家回去找到妻子,半晌才蠕动嘴唇:“……有希子,我们先回酒店吧。”
女人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她睁大蓝色的眼眸,那里面飞快蕴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工藤有希子在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反倒是工藤优作,因为压着种种心事,只浅浅饮了两小杯。
醉醺醺的有希子抱着工藤优作的胳膊,整个人柔弱无力:“老、老公……小新在哪里啊?我好想他。”
“他……在天上呢,会一直看着我们。”工藤优作安慰道。
“可是,天上太远……太冷了,你、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小新重新回来?”有希子大着舌头,含混的道。
“小新也想你,以后……说不定他愿意重新出生一次,回到我们身边。”工藤优作顺着有希子的话道。
“……对啊。”
有希子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些不太灵光,她艰难的想了想,痴痴笑道:“确实可以这样。”
“我们得给小新制造机会,让他——快点回来!”
说完,醉酒的女人大力扑到工藤优作身上,嘴上不住的呢喃:“快,要让小新回来……”
仰躺在地的工藤优作迟疑片刻,慢慢抱住妻子。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要再给有希子一个希望吧?
——也让隐隐露出裂痕的工藤家,重新稳定。
“……好。”
工藤优作沉默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