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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黎明时分微弱的天光,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

栀蜷缩在床铺一角,单薄的被子裹在身上,却驱不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成为律者后,感官被无限放大,远处城市废墟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沉重轰鸣,空气中顽固不散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浊气,甚至隔壁房间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都清晰得如同在她耳边炸响。

昨天……那份染血的名单,秋山和慕瑶冰冷并列的名字,还有指尖触碰墓碑时那刺骨的凉……

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回,每一次闪回都带来心脏被攥紧般的窒息。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冰凉,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这无休止的悲伤和警惕彻底淹没了,沉在记忆浑浊的河底,难以打捞。床头柜上,那个曾被爱莉希雅握在掌心的旧通讯器屏幕,死寂地黑着。没有新的任务简报,没有例行的晨间问候,什么都没有。世界仿佛在她成为律者的那一刻,就悄然改变了运转的轨道,将她孤零零地抛在了冰冷的荒原。她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

这样也好。一个行走的危险源头,一个潜在的敌人,谁又会记得一个敌人的生日?那点属于“人类栀”的、关于蛋糕和蜡烛的微弱期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又如此……锥心刺骨。

废弃靶场的冰霜早已被清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刺骨的寒意。优灵早已等候在此,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低温力场,仿佛一柄出鞘的冰刃。栀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场地中央,空间如水面般荡开细微涟漪。她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明亮,却又深藏着未散的悲恸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然。她没有寒暄,开门见山:“优灵,用全力攻击我。”

“为什么?”优灵的声音比空气更冷。

“我需要痛感,”栀的目光扫过优灵紧握的拳,“需要战斗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还是仅仅成了崩坏的容器。而你…”她顿了顿,“你的‘全力’,会给我最真实的答案。同样,我也想看看,人类…或者说你,面对律者时,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夜风呜咽。优灵明白了。这是栀在痛苦漩涡中寻求的锚点,也是她自己在恐惧与责任中必须迈出的试炼。悲伤与警惕在此刻找到了共同的宣泄口——战斗。

“如你所愿。”优灵的声音斩断了寂静。话音未落,她脚下的地面瞬间冻结!数道尖锐的冰刺毫无征兆地从栀站立的位置破土而出!但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栀的身影已出现在优灵侧后方十米开外,手中由紫色崩坏能瞬间凝聚成一把修长的能量长刀,无声无息地斩向优灵后颈!空间传送带来的战斗方式诡异莫测。

优灵仿佛背后生眼,头也不回,一面厚重的菱形冰盾瞬间在她身后凝结。“铛!”能量长刀斩在冰盾上,爆出刺眼的紫芒和纷飞的冰屑。巨大的冲击力让优灵向前滑出半步,但冰盾并未碎裂,反而寒气反卷,试图冻结能量刀刃。栀抽刀急退,长刀消散。她双手虚握,两柄高速旋转的崩坏能飞梭瞬间成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射向优灵!与此同时,她身影再次模糊,准备在优灵格挡飞梭的瞬间进行下一次致命的传送突袭。

优灵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面对飞梭,她没有选择防御。反而双手猛地向地面一按!“冰狱·绽!”轰——!以她为中心,狂暴的寒冰新星骤然爆发!无数尖锐的冰棱如同巨大的冰之花蕾瞬间怒放,覆盖了周身数十米范围!急速射来的飞梭被骤然出现的密集冰棱拦截、撞碎。更致命的是,这无差别的极寒爆发瞬间扰乱了周围的空间波动!

“唔!”正准备传送的栀闷哼一声,强行中断了空间跳跃,被紊乱的空间力量反噬震得气血翻涌,身影在冰棱边缘踉跄显现。几缕发丝被冰棱擦过,瞬间冻结断裂。

机会!优灵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冰棱缝隙,右手凝聚出一柄近乎透明的冰晶长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刺栀的胸口!这一枪,凝聚了她对力量的渴望、对逝者的哀思、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快如闪电,狠绝无比!

栀瞳孔骤缩,金色的光芒大盛。她似乎已来不及闪避或传送,只能仓促间将大量崩坏能汇聚于身前,试图形成一面能量护盾硬抗。冰枪的锋芒距离栀的心脏仅有寸许,枪尖直抵在栀的胸前,优灵放下了冰枪,栀也瘫倒在地,“是你输了”优灵走到了旁边拿起一瓶水轻轻的扔到了栀的旁边,“栀,我想问你个问题”

栀吞咽了一口水,疑惑的看向旁边的人“优灵姐怎么了吗”,优灵沉默了一会“如果我死后,你可以帮我照顾爱莉吗”,优灵看着面前的人感觉的氛围有点沉默“哈哈,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优灵掏出手机在栀的面前晃了晃,“你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哦,你快去找找她们吧”

基地深处,远离居住区的一片巨大、空旷的仓库一角,却涌动着一股与外界阴霾截然相反的、小心翼翼的暖流。几盏应急灯被临时接亮,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映照出几个忙碌的身影。

“嘘——轻点!慧!那盒糖霜是我好不容易从后勤老古板那里磨来的!” 爱莉希雅压低声音,粉色的长发随着她紧张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正全神贯注地将一小撮灰白色的、看起来就极其粗糙的“糖粉”筛在一个勉强成型的圆形物体上——那东西颜色暗沉,表面坑洼,散发着一股混合着烤糊面粉和劣质人造奶油的气味,实在难以称之为“蛋糕”。

“知道啦知道啦!” 被唤作慧的女孩有着一头利落的白色短发,她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刀,将几朵极其细小的野花茎部削尖。那些花实在不起眼,小小的白色花瓣边缘还带着被雨水打蔫的痕迹,花蕊是怯生生的嫩黄,像几颗误入钢铁丛林、随时会被碾碎的星辰。“爱莉姐,你确定……用这个?废墟里捡的,会不会有毒啊?” 她皱着鼻子,语气满是怀疑。

“怎么会!” 爱莉希雅立刻反驳,声音却依旧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我查过了,资料库里说这种小花生命力顽强得很!而且你看——” 她放下筛网,拿起一朵慧处理好的小白花,眼神温柔得像捧着稀世珍宝,“它们多干净,多勇敢啊!在那种地方都能钻出来……就像……” 她的话语顿住,没有说下去,只是珍重地将那朵小花轻轻按在蛋糕边缘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小小的白色花瓣在粗糙暗沉的“蛋糕”上,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没,却又倔强地亮起一点微光。

“像那个倔丫头。”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鹿野靠在一个巨大的废弃机械零件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抛接着一枚小小的合金零件,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仓库入口方向,像一头警惕的守卫兽。“昨天从墓园回来,那眼神……啧,跟要拆了基地似的。”

“鹿野!” 爱莉希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更快了,“所以今天才更要……”

仓库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银白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深蓝的作战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正是凯文。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同样简陋的纸盒。

仓库内的低语瞬间消失。爱莉希雅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想把那个“蛋糕”藏到身后,动作滑稽又徒劳。慧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小花。鹿野停止了抛接零件的动作,身体微微绷直。

凯文的目光扫过那个惨不忍睹的“蛋糕”,扫过爱莉希雅沾着面粉和糖霜的手,扫过慧指尖捏着的野花,最后落在那几盏临时接亮的应急灯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坚冰。仓库里只剩下应急灯电流通过的微弱嗡鸣。

就在爱莉希雅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时,凯文将手中的小纸盒放在了旁边一个还算平整的金属箱子上。“后勤刚到的能量棒,”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平直得像一条冻僵的直线,“高热量,便携。给她。”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在那几朵颤巍巍的小白花上停留了半秒,极其短暂。“……比蛋糕实用。”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伐稳定地走了出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留下仓库里一片更加复杂的寂静。

“他……他知道了?” 慧小声问,带着难以置信。

“他一直都知道。” 爱莉希雅松了口气,肩膀垮下来一点,随即又挺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小心地将凯文留下的纸盒推到“蛋糕”旁边,继续装饰那几朵顽强的小花,“凯文老大……他只是不说。” 她拿起最后一朵花,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好了!慧,鹿野,快!按计划行动,把她‘骗’过来!记住,要自然!”

栀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拽出那片自我封闭的泥沼的。“栀!栀!快开门!紧急情况!” 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惊慌。

律者敏锐的感知瞬间捕捉到门外不止慧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略显急促的呼吸,属于鹿野。栀的心猛地一沉。紧急情况?是新的崩坏爆发点?还是……伤亡?那些冰冷的名字和数字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她几乎是立刻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慧和鹿野站在那里。慧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紧张和……某种奇怪兴奋的表情?鹿野则抱着胳膊,眼神飘忽地看向走廊天花板,一副“我只是路过”的样子。

“怎么了?” 栀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更多的是紧绷。

“呃……那个……” 慧卡壳了,眼神拼命向鹿野求救。

鹿野干咳一声,硬邦邦地开口:“仓库……新到的一批零件,识别码有点问题,可能……需要你去看看。” 这借口拙劣得连空气都沉默了一下。

一丝冰冷的疑惑和淡淡的失望掠过栀的心头。不是真正的紧急情况。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表情僵硬、演技拙劣的队友,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温度迅速冷却下去。他们想干什么?某种试探?还是……怜悯?

“知道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带路吧。”

仓库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昏暗的应急灯光下,视野瞬间变得模糊。然而,就在这昏黄的光晕中心,栀清晰地看到了——一个极其粗糙、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圆形物体,勉强能看出蛋糕的轮廓,可怜兮兮地立在一个废弃的金属箱上。它的表面覆盖着灰扑扑的糖霜,坑坑洼洼。最刺眼的,是上面歪歪扭扭插着的几根细细的、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金属丝,顶端闪烁着微弱的电子元件光芒,充当着“蜡烛”。而蛋糕边缘,围着几朵小小的、被雨水打蔫的白色野花,花瓣蔫蔫地垂着,花蕊的嫩黄在昏暗中显得无比脆弱。

仓库里空无一人。死寂。只有那几盏应急灯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摇曳不定。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栀。不是纯粹的惊讶,也不是单纯的感动。那丑陋的蛋糕,那蔫蔫的野花,那微弱闪烁的“电子蜡烛”,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了她早已麻木的心脏深处。被遗忘的、关于“生日”的模糊碎片骤然清晰,却又被眼前这寒酸到极致、在末世中显得如此荒谬的景象狠狠撞击。巨大的反差带来强烈的眩晕感。她想笑,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想哭,眼眶却干涩得发痛。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废弃机械的阴影里猛地跳了出来!“Surprise!生日快乐,栀酱!” 爱莉希雅第一个蹦出来,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张开双臂就要扑过来。

“生……生日快乐!” 慧紧随其后,脸上还带着刚才未褪尽的紧张红晕。

“啧,麻烦。” 鹿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抱臂站着,嘴角却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就在爱莉希雅即将扑到栀身上的瞬间——嗡!一股无形的寒意骤然以栀为中心爆发开来!空气发出被冻结的细微哀鸣。桌面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不断蔓延的惨白冰霜!那几朵蔫蔫的小白花首当其冲,被晶莹剔透的冰晶完全覆盖、包裹,冻成了僵硬的冰雕。那丑陋的蛋糕表面也迅速爬满了冰棱,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几根“电子蜡烛”的光芒在冰层下微弱地挣扎了几下,倏然熄灭。

仓库里欢乐的喧闹戛然而止,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远比窗外的冬雨更加冰冷。爱莉希雅张开双臂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住,一点点碎裂。慧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的苍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鹿野抱臂的手放了下来,身体绷紧,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栀。

栀自己也僵住了。她看着自己无意识抬起的、指尖缭绕着丝丝寒气的右手,看着那被瞬间冰封的蛋糕和野花,看着伙伴们脸上凝固的惊恐和戒备……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一切。她做了什么?她又失控了!在这样的时候,用这该死的、非人的力量,亲手冻碎了他们笨拙而珍贵的……心意?

“对……对不起……” 她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金色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里面充满了无措和自我厌弃的深渊,“我……我不是……” 她想解释,却找不到任何词语。律者的力量在体内不安地躁动,提醒着她无法跨越的鸿沟。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着。冰晶在蛋糕和野花上蔓延时发出的细微“咔咔”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声音,像在凌迟着每个人的神经。

“噗嗤——”一个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僵局。是爱莉希雅。她放下僵在半空的手臂,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直接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蛋糕边缘一块凸起的、被冰层覆盖的“奶油”(如果那能称之为奶油的话)。“哇哦!酷毙了!” 她脸上重新绽开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惊奇,“快看!栀酱!天然冰镇蛋糕!这效果比冷藏库可强多了!” 她抬起头,粉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栀,里面没有丝毫芥蒂,只有纯粹的、温暖的喜悦和……某种近乎盲目的纵容,“这下连保存都省了!慧!鹿野!还愣着干嘛?快!许愿!吹蜡烛!呃……虽然蜡烛好像被冻灭了……” 她懊恼地吐了吐舌头,随即又兴奋起来,“没关系!形式不重要!心意最重要!栀酱,快许愿!”

慧愣了一下,看着爱莉希雅毫无阴霾的笑脸,又看看那被冰封的蛋糕,再看看僵立着、眼中几乎要溢出泪光的栀。那层恐惧的薄冰在她眼中迅速融化,被一种更柔软的东西取代。她深吸一口气,也走上前,脸上重新努力挤出笑容,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努力显得轻快:“对、对啊!多……多特别啊!独一无二的冰雕蛋糕!生日快乐,栀!” 她甚至鼓起勇气,学着爱莉希雅的样子,也轻轻碰了碰那冰冷的蛋糕边缘。

鹿野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哼了一声,别开脸,声音依旧硬邦邦,却少了之前的锐利:“……麻烦精。许你的愿吧,别磨蹭。” 他别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废弃导线拧成的、极其简陋的“手环”,随手丢在冰冷的桌面上,“……凑合戴。”

那冰封的蛋糕,那冻僵的小花,依旧散发着寒气。但在伙伴们笨拙而坚定的笑容里,那刺骨的冰冷似乎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隔绝了。栀看着爱莉希雅眼中毫无保留的暖意,看着慧努力克服恐惧的笑容,看着鹿野别扭的礼物……体内躁动的、属于律者的冰冷力量,奇迹般地一点点平复下去,沉入意识的深处。堵在喉咙里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她张了张嘴,喉咙哽得发痛,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金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翻涌的复杂情绪。她顺从地闭上眼,双手交握在身前,指尖冰凉。

许什么愿?世界和平?太虚假。力量控制?太自私。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伙伴们刚刚的笑容和声音在反复回响。最终,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轻轻飘过:愿……这一刻……久一点。

混乱的思绪如同沉重的泥沼,拖拽着她不断下沉。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光怪陆离的迷雾。

迷雾缓缓散开。没有硝烟,没有冰冷的合金墙壁,没有刺耳的警报。眼前是一片柔和得不可思议的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春日午后最温暖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充满了整个视野。脚下不再是坚硬的金属地面,而是柔软、厚实的青草,带着清新的、带着露珠的气息,温柔地托着她。

然后,她看到了。就在那片温暖的光晕中心,并肩站着两个身影。秋山还有慕瑶。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便服,不再是破损的作战服。秋山的脸上没有了战场上的硝烟和疲惫,只有栀记忆里最熟悉的、如同阳光穿透阴云般的爽朗笑容,明亮得耀眼。慕瑶站在他身旁,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眼神温柔得如同宁静的湖水,嘴角噙着一抹恬静而幸福的微笑。他们周身沐浴在那圣洁的光里,身影显得有些朦胧,却无比真实。

没有墓碑,没有冰冷的刻字,没有令人窒息的雨幕。只有他们,像从未离开过一样,站在光里,温柔地注视着她。

栀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巨大的、无法置信的狂喜和更深切的悲伤如同两股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坝。她想冲过去,想抓住他们,想质问,想嚎啕大哭……双脚却像被钉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动弹不得。喉咙被巨大的情绪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小栀。”是秋山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爽朗,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穿透了泪水的帘幕,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生日快乐啊。” 慕瑶的声音随即响起,如同最温柔的春风拂过心弦,带着她特有的、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安宁。

栀猛地摇头,泪水随着动作飞溅。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她不是来听生日快乐的……她……

“傻丫头,哭什么。” 秋山笑着,朝她走近了一步,身影在光中显得更加清晰,他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那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带着一丝无奈和了然,“我们的小栀,又长了一岁呢。以后……可是要更坚强才行啊。”

慕瑶也向前一步,温柔的目光仿佛能包容她所有的痛苦和无措:“嗯。要好好的。要带着笑容,好好活下去。”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连同我们的那一份。”

连同……我们的那一份。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那道最沉重的闸门。悲伤、愧疚、孤独、恐惧……所有积压的情绪决堤而出。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地喊出来:“对不起……对不起……秋山哥……慕瑶姐……我……我没能……” 没能救你们。没能阻止那场灾难。没能……

“说什么傻话。” 秋山打断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无比认真,“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守护想守护的,战斗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托付的重量,“你也是,小栀。无论前方是什么,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别停下脚步。走下去。”

慕瑶伸出手,那虚幻的指尖仿佛带着真实的暖意,轻轻拂过栀被泪水浸透的脸颊,如同一个温柔的安慰:“别怕,小栀。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虚幻的光影,看到了现实里那些笨拙地围在冰封蛋糕旁的身影,“你看,还有那么多人在你身边呢。爱莉希雅,慧,鹿野……还有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优灵……大家,都在担心着你啊。”

“带着我们的份,” 秋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他特有的、令人振奋的力量,他握紧了身旁慕瑶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是栀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幸福和安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下去!替我们,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像样一点!”

他们的身影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入那温暖的光里。那光芒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不……不要走……” 栀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即将消散的温暖幻影,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光点。

“生日快乐,小栀。” 慕瑶最后的声音如同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祝福,弥散在光芒中。

“加油啊!小栀!” 秋山充满元气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他永不熄灭的热忱,最终也归于寂静。

光芒骤然强烈,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眼前的青草地、温暖的阳光、秋山和慕瑶并肩而立的身影……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栀猛地睁开眼。眼前只有熟悉的、冰冷的金属天花板。窗外,是基地永恒不变的、昏暗的指示灯光芒。泪水依旧在脸上肆意流淌,滚烫的,浸湿了鬓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带着梦境残留的巨大悸动和悲伤。她缓缓抬起左手,那枚染血的旧铃铛依旧紧紧握在掌心,冰冷而粗粝。右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廉价能量棒的触感。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她抬起被泪水浸透的脸,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没有尽头的黑夜。金色的瞳孔在泪水的浸润下,映着窗外微弱的冷光,如同淬火的琉璃,里面翻涌的悲伤依旧汹涌,如同无底的寒潭。然而,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悲伤深处,在那被泪水冲刷过的琉璃瞳孔最底层,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微光,如同刺破冻土的幼芽,艰难而固执地,探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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