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重新关上的病房门,仿佛隔绝了生死。
走廊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心脏监护仪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嘀——”声,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铅块,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方婷宜瘫在方廷皓怀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苏婉晴靠在方震霆身上,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是在祈祷,还是在呼唤女儿的名字,无人知晓。方震霆紧紧搂着妻子,这位商界巨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的无助与恐慌,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想用意志力将其穿透。
若白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那刺耳的警报声像是一把冰锥,将他从头到脚冻结。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百草在赛场上那双明亮倔强的眼睛,和她倒下时那染血的、试图安慰姐姐的笑容。怎么会……怎么可能?!
方廷皓感受着怀里妹妹几乎崩溃的颤抖,看着父母瞬间苍老的脸,听着那催命的警报声,他眼底最后一丝冷静也即将瓦解。滔天的权势,无尽的财富,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第一次品尝到这种彻头彻尾的、无法掌控的恐惧。他不能失去她!绝不允许!
病房内,是一场与死神的激烈拉锯。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除颤仪!能量200J!”
“持续心肺复苏,不要停!”
主任医生声音急促而冷静,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情况的危急。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忙碌着,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
电极片贴在百草冰冷的胸膛,除颤器充电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所有人离开!电击!”
“砰!”身体弹起,又落下。屏幕上的直线依旧顽固。
“继续按压!加大氧流量!”
“第二次电击,能量220J!”
“砰!”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生命希望的曲线,依旧毫无动静。
走廊外,等待是一种凌迟。
范晓萤和曲光雅闻讯赶来,看到这场景,晓萤当场就腿软得跪坐在地上,捂住嘴无声痛哭,光雅紧紧搂着她,脸色惨白。松柏道馆的吴馆长和其他弟子也陆续赶到,所有人都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默默站在远处,揪心地看着。
方婷宜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方廷皓的手臂,留下血痕,她却毫无知觉。她的目光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警报声飘远。苏婉晴的祈祷声越来越大,带着哭腔,一遍遍喊着“萱萱,回来……”。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时候——
“有了!”病房内,一个护士惊喜的声音穿透门板,虽然微弱,却如同天籁!
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绝望的长音,极其微弱地、颤抖着,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虽然不规则,但那代表心跳的曲线,终于不再是那条死亡直线!它重新开始了挣扎、起伏!
“恢复自主心律了!”
“血氧饱和度在回升!”
“呼吸机参数调整,继续辅助呼吸!”
病房内传来医护人员稍稍放松的汇报声。那紧绷到极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走廊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扇门。
方婷宜猛地从方廷皓怀里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急切。苏婉晴停止了祈祷,紧张地抓住丈夫的胳膊。方震霆和方廷皓不约而同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若白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渗出血丝。
主任医生终于再次推门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抢救过来了。心跳和呼吸暂时恢复,但情况依然非常危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这次呼吸心跳骤停,对大脑和各个器官都是一次重创,后续……要看她自身的求生意志和恢复能力了。”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但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至少,她还活着。
至少,死神暂时退却了。
方婷宜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被方廷皓牢牢扶住。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庆幸。
苏婉晴靠在方震霆肩上,低声啜泣起来。
方廷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惯有的锐利与深沉,只是那深处,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余悸。他对医生郑重道:“辛苦了,请务必用最好的方案,不惜一切代价。”
若白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目光再次投向那扇门。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
那一晚,无人离去。
走廊里的灯彻夜亮着,如同守候者们不曾熄灭的信念。
生命线的拉锯战,第一回合,他们险险守住。
但所有人都知道,更漫长的黑夜,或许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