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萤和曲光雅那日带着满腔怒火离开贤武后,心中的愤懑与对百草的担忧并未平息。她们辗转反侧,总觉得方家兄妹的态度转变背后,定有隐情,而且这隐情极有可能与百草那神秘的身世有关。联想到方婷宜失控时喊出的“萱儿”,以及两人那惊人的相似,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们心中越来越清晰。
不能再等了!她们决定,必须将这一切告知能做主的人!
几经周折,她们通过初原师兄的关系,终于见到了方家的掌舵人——方廷皓和方婷宜的爷爷,那位在元武道界德高望重、退隐多年的老人。
在古朴典雅的书房里,范晓萤和曲光雅顾不得紧张,将她们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从百草与婷宜惊人的相似,到婷宜莫名的亲近与守护,再到那次医院遇袭时婷宜崩溃喊出的“萱儿”以及百草无意识的回应,最后,是方家兄妹突然的冷漠疏离和百草如今冰冷自毁的状态乃至最终的离家出走……
方老爷子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当听到“萱儿”这个名字,以及婷宜确认后又因恐惧再次失去而将百草狠狠推开时,他握着紫砂壶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在书房炸响,吓得晓萤和光雅都是一抖。方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原本矍铄的眼神此刻燃着熊熊怒火,他手中的紫砂壶“砰”地一声重重顿在红木桌上,茶水四溅。
“你们两个!”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狠狠扫向闻声赶来的方廷皓和方婷宜,“给我滚进来!”
方廷皓和方婷宜从未见过爷爷发这么大的火,心中都是一凛,依言走进书房,垂首站定。
“说!晓萤和光雅说的,是不是真的?!”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兄妹俩心上,“萱儿……那个孩子,真的找到了?就是戚百草?!”
方婷宜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泪水无声滑落,默认了。
方廷皓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回答:“爷爷……我们……我们只是怕……”
“怕?!你们怕什么?!”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鼻子痛心疾首地骂道,“怕她再受到伤害?所以你们就用这种方式去伤害她?!把她推开,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累赘?!让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他痛心地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子和孙女:“那是你们的亲妹妹!是你们找了十几年、盼了十几年的萱儿!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们不把她接回来好好补偿、好好疼爱,反而因为你们那点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保护’,把她伤得遍体鳞伤,甚至逼得她离家出走!你们……你们真是糊涂啊!!”
老爷子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方廷皓和方婷宜的心上。他们一直固守的“保护”信念,在爷爷的震怒和指责下,显得那么苍白、可笑,甚至……残忍。
“我们……我们错了……”方婷宜再也支撑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巨大的悔恨几乎将她淹没。
方廷皓也低下头,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声音沙哑:“爷爷,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一定把她找回来!”
“找!必须给我找回来!”老爷子喘着粗气,语气不容置疑,“动用一切力量!找不到萱儿,你们也别回来了!我方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吃了十几年苦,好不容易找到了,绝不能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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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韩国。
戚百草原本灰暗压抑的世界,因为李恩秀和金敏珠的出现,仿佛投入了两颗温暖的石子,漾开了些许涟漪。
那天短暂的交流后,李恩秀敏锐地察觉到了百草眼底深藏的悲伤和迷茫,以及她与方婷宜之间微妙的关系。但她没有追问,只是温和地邀请这个异国他乡遇到的、与好友容貌酷似的女孩,一起逛逛。
金敏珠虽然一开始认错了人,但搞清楚百草是来自中国的元武道练习生后,立刻燃起了浓厚的兴趣和斗志,叽叽喳喳地围着百草问个不停,还非要拉着她“切磋”一下。
百草原本只想安静地独自舔舐伤口,但面对李恩秀如春风般和煦的善意和金敏珠如火般热烈的热情,她冰封的心防,竟有些难以维持。
接下来的几天,李恩秀和金敏珠几乎成了百草的专属导游。她们带她去吃地道的韩国美食,逛充满活力的明洞,攀登古老的北村韩屋村,在汉江边吹风……
李恩秀沉静如水,她会耐心地给百草讲解韩国的风土人情,会在百草看着某处发呆时,体贴地保持沉默,给予她空间。而金敏珠则活泼如火,她会拉着百草尝试各种新奇的东西,会因为她一个微小的表情而哈哈大笑,会毫不吝啬地夸奖百草在元武道上的天赋和扎实功底。
在她们身边,百草不需要伪装坚强,也不需要解释什么。她们不问她的过去,不探究她的伤心事,只是单纯地、真诚地带着她玩,把她当成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百草脸上,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真正的、轻松的神情。虽然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但比起在岸阳时那彻骨的冰冷,已然是多了一抹暖色。
异国的暖阳,和两个意外结识的、性格迥异却同样真诚的朋友,正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融化着百草心中那厚厚的冰层。她依然迷茫,依然心痛,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喘一口气,感受到久违的、属于正常生活的简单快乐。而这短暂的休憩与温暖,或许将成为她重新找回自我、面对未来的重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