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方婷宜如同往常一般,结束晨练后独自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她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这三年来,这几乎成了她隐藏自己、也隐藏情绪的标志性动作。然而,就在她伸手去拉车门的瞬间,异变陡生!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暗处的绿化带后窜出,一人用浸了迷药的手帕猛地捂住她的口鼻,另一人利落地钳制住她挣扎的四肢。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涌入鼻腔,方婷宜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呼,意识便迅速模糊,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那两人迅速塞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里,绝尘而去。
方家很快收到了勒索电话和一段方婷宜被捆绑的视频。电话那头,是杨虎那充满怨毒和癫狂的声音:“方廷皓!方婷宜!你们害我身败名裂!今天,我要你们方家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他指名要方廷皓单独带巨款到城郊废弃的化工厂交换,并且疯狂地叫嚣着要让方家人在痛苦中后悔。
方家瞬间陷入一片恐慌与愤怒。方廷皓脸色铁青,立刻召集人手,一边筹钱周旋,一边动用所有关系定位追踪。方爷爷气得浑身发抖,方母几乎晕厥,整个方家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下。
与此同时,松柏道馆内,正在热身的戚百草心脏猛地一悸,一股没由来的、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险些失手打翻水杯。她捂住胸口,眉头紧锁,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前所未有。
“百草,你怎么了?”细心的李恩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百草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李恩秀的手机响了,是初原打来的,语气急促地告知了方婷宜被杨虎绑架的消息。
“什么?!”李恩秀失声惊呼。
一旁的百草听得清清楚楚。在听到“方婷宜被绑架”几个字的瞬间,她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股强压了三年的冰冷外壳,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不堪一击地碎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在哪?!”百草猛地抓住李恩秀的手臂,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焦急而变调,那双冰封了三年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与恐慌。
得知地点后,百草如同离弦之箭,甚至来不及换下道服,疯了一般冲出松柏道馆,拦下一辆车,直奔城郊废弃化工厂而去。什么冷静,什么疏离,在此刻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念头——救她!绝不能让她出事!
当百草气喘吁吁地赶到化工厂时,方廷皓正带着人与杨虎对峙。杨虎状若疯癫,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紧紧抵在被绑在椅子上的方婷宜颈边。方婷宜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嘴角带着淤青,但眼神依旧倔强。
“杨虎!放开她!你要的钱带来了!”方廷皓试图稳住对方。
“放开她?”杨虎狞笑着,“可以啊!让她来换!”他猛地指向刚刚冲进来的百草,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戚百草!你不是跟她长得像吗?你来替她!我就放了她!”
“百草!不要!”方廷皓厉声阻止。
“百草!别听他的!快走!”方婷宜也挣扎着喊道,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拒绝。
其他方家人和随后赶到的李恩秀、范晓萤等人也纷纷出声劝阻。
然而,百草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眼中只有方婷宜脖子上那冰冷的刀刃,和她苍白却依旧试图保护自己的眼神。三年前医院里,婷宜崩溃哭喊着“萱儿”的画面,与眼前这一幕重叠,彻底击溃了她的心防。
“好!我换!你放开她!”百草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一步步,坚定地朝着杨虎走去。
方婷宜瞪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摇头:“不要!百草!不要过来!”
杨虎见百草如此配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疯狂,他示意同伙给方婷宜松绑,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了走过来的百草身上。
就在方婷宜身上的绳索被解开,杨虎伸手要去抓百草的瞬间!
百草动了!她不是走向杨虎,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扑,狠狠地将刚刚获得自由、身体还虚软的方婷宜朝着方廷皓他们的方向推了出去,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杨虎的视线!
“走!”百草对着被推开的方婷宜嘶声喊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虎愣了一瞬,随即暴怒!“贱人!你敢耍我!”他手中的匕首带着满腔的恨意,狠狠地朝着背对着他、护在方婷宜之前的百草的后心刺去!
“不——!”被推开的方婷宜回头恰好看到这惊魂一幕!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三年前百草为她挡下攻击的画面与眼前的情景完美重合!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方婷宜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方廷皓的搀扶,如同扑火的飞蛾,以比匕首更快的速度,猛地转身,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百草的身后!
“噗嗤——!”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废弃工厂里显得格外刺耳。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百草的后颈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百草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她看到,方婷宜挡在她身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无比释然和温柔的微笑。那把匕首,正深深地插在方婷宜的腹部,鲜血 染红了她浅色的衣服。
方婷宜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前倒去。
百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抱着她一起跌坐在地上。温热的、黏稠的血液瞬间浸湿了她的道服,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为……为什么……”百草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滴落在方婷宜苍白的脸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方婷宜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擦去百草的眼泪,却因为无力而只能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气若游丝,却带着满足的笑意:“傻……傻丫头……之前……你保护过我一次……这一次……姐姐……终于……保护……了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姐姐——!!!”
这一声“姐姐”,不再是模糊的记忆碎片,不再是梦中的呓语,而是带着所有恢复的记忆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惊雷般从百草喉中迸发!童年走失前相依为命的点滴,重逢后的波折与伤害,月夜下的心疼与关怀……所有被封锁的记忆,在这一刻,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涌入脑海!
“啊——!!!”百草抱着昏迷的方婷宜,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哀鸣。
而此刻,行凶后的杨虎见事情败露,还想逃跑。
百草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不再是冰冷,不再是迷茫,而是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杀意!她轻轻将方婷宜放到赶过来的方廷皓怀里,如同被触怒的守护神,缓缓站起身。
“你、该、死!”
话音未落,百草的身影已如旋风般冲出!怒火与悲痛化作了最极致的力量!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三道凌厉无比的腿影,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带着呼啸的风声,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踢在杨虎的胸口、下颌和持刀的手臂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噗——”杨虎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锈蚀的机器上,口中喷出鲜血,彻底昏死过去。这正是百草苦练多年,极少使用的绝招——旋风三连踢!
百草看也没看杨虎,立刻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报警叫救护车,然后疯了一般冲回方婷宜身边,和方家人一起,小心翼翼地用最快的速度将方婷宜抬上车,风驰电掣般驶向医院。
车上,百草紧紧握着方婷宜冰凉的手,眼泪一刻未停,不断地低声呼唤着:“姐姐……姐姐……你坚持住……不要睡……姐姐……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以身为盾,换回的是跨越生死的守护与迟来的记忆轰鸣。横亘在姐妹之间的冰山,在这滚烫的鲜血与泪水面前,终于彻底崩塌、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