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团圆的温馨气氛尚未完全沉淀,深夜,百草(方萱)却被一场极其逼真的噩梦猛然惊醒。
梦中,化工厂那冰冷黏腻的空气、铁锈的味道、杨虎狰狞扭曲的脸孔,以及……姐姐方婷宜决然挡在她身前时,那把匕首刺入身体的闷响和飞溅的温热血液,都如同身临其境般重演。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姐姐倒下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和那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不——!”百草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得如同溺水之人。黑暗中,她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空的。姐姐因为伤势初愈,被安排在了隔壁房间休养,有专人看护。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白天里家人的欢声笑语,哥哥被“追杀”的滑稽场面,此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唯有梦中姐姐苍白染血的脸和那双带着释然与温柔笑意的眼睛,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
是她害了姐姐。
如果不是因为她,姐姐不会被杨虎盯上;如果不是她冲动地要去换人质,姐姐不会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这一次,姐姐侥幸活了下来,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会不会因为她的存在,给姐姐、给这个刚刚团聚的家庭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元武道……这个曾经赋予她力量、尊严和梦想的世界,似乎也成了危险的源泉。每一次站上赛场,都可能成为别有用心之人的目标,都可能将身边的人置于险境。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让爱她的人因为她而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姐姐。
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在她心中成型,与当年方婷宜推开她的理由,何其相似。只是,这一次,选择离开的是她。
必须离开。
把危险和可能的伤害都带走。
把“戚百草”和“方萱”,连同那个充满暴力与风险的元武道梦想,一起藏起来。
下定决心后,百草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开始快速地收拾行李。动作轻缓,生怕惊醒隔壁的家人。她没有带走任何与方家、与元武道明显相关的东西,只拿了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一些基础的私人物品,以及她这些年自己攒下的、为数不多的一笔钱。
她留下了一封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我走了,不要找我。我很安全。请照顾好姐姐,也照顾好你们自己。忘了我,忘了我,对大家都好。」
将信压在枕头底下,百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她才住了几天、充满了温暖与喧嚣的家,看了一眼姐姐房间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决绝与不舍的泪水。然后,她毅然转身,如同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彻底消失。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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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岸阳后,百草切断了与过去所有的联系。她换掉了手机号码,注销了旧的社交账号。她需要一个全新的、与“戚百草”和“方萱”都毫无瓜葛的身份。
她想到了收养她的曲向南师父曾经偶尔提及,她为自己取名——杨凌。凌,寓意凌云之志,也带着一丝与过往切割的决绝。
元武道的梦想被她深深埋藏在了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连同那身代表荣誉与汗水的道服。她需要一条全新的、远离暴力与争斗的道路。
凭借着天生酷似方婷宜的惊人美貌、多年艰苦训练塑造的挺拔匀称的身姿、以及在舞台上丝毫不怯场的强大气场(这或许得益于赛场历练),还有一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混合着坚韧与脆弱矛盾的独特气质,杨凌选择了一条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路——闯入娱乐圈。
她报名参加了当时火爆全国的女子选秀节目《创造101》。
在节目中,她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苦练的戚百草。她努力学习声乐、舞蹈,虽然起步晚,但那份不服输的韧劲和惊人的学习能力让她进步神速。她话不多,但眼神清澈坚定,做事认真努力,不争不抢却总能凭借出色的舞台表现力和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吸引镜头和粉丝的注意。
她身上没有世家千金的骄纵,也没有练习生常见的油腻世故,只有一种洗净铅华般的纯粹和努力想要绽放的倔强。这种独特的气质,让她在众多女孩中脱颖而出。
一路过关斩将,她最终成功闯入总决赛,并以优异的成绩,与孟美岐、吴宣仪、杨超越、段奥娟、Yamy、张紫宁、杨芸晴、傅菁、李紫婷、徐梦洁、赖美云一起,组成了限定女团——火箭少女101。
成团之夜,星光璀璨。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杨凌(百草)的心中百感交集。这里没有元武道的汗水与对抗,只有音乐、灯光和粉丝的爱。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而在这个新的集体里,她意外地成为了团宠。
年纪较小的她,加上那张漂亮又带着点懵懂气质的脸庞,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舞台上光芒四射截然不同的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感,都激起了姐姐们强烈的保护欲。
孟美岐和吴宣仪这两位实力强劲的姐姐,常常在舞蹈和声乐上给她开小灶,耐心指导。
杨超越会用自己的方式逗她开心,分享各种“生存经验”。
段奥娟和李紫婷则会拉着她一起研究唱歌技巧。
Yamy作为队长,对她格外关照,觉得这妹妹踏实又努力。
张紫宁、杨芸晴、傅菁也总是把她带在身边,参加活动时生怕她走丢或者被挤到。
徐梦洁和赖美云更是常常和她黏在一起,分享零食,聊聊心事。
她们并不知道杨凌复杂的过去,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个漂亮、努力又有点让人心疼的妹妹。在她们毫无保留的宠爱和呵护下,杨凌脸上渐渐露出了真心的、灿烂的笑容。那种被一群姐姐们围绕着、保护着、疼爱着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与缺失,也让她暂时从那个血腥的噩梦和沉重的负罪感中逃离出来。
她站在聚光灯下,以“杨凌”的身份,享受着舞台和粉丝的欢呼,备受姐姐们的宠爱。仿佛那个名叫戚百草、背负着身世之谜与元武道梦想的女孩,真的已经彻底消失。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或是看到与岸阳相关的模糊新闻时,心底最深处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酸涩的涟漪。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以为星光足以覆盖过往的阴影。却不知道,命运的丝线,从未真正断裂。她在这条全新的道路上走得越远,光芒越盛,与过去的重逢,或许就越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