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少女集体宿舍那扇被踹坏的门,暂时用沉重的储物柜抵着,像一个沉默的伤口,提醒着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震惊与愤怒。门内,气氛却异常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决绝。
杨凌(方婷萱)已经不在那个角落里了。她被姐姐们小心翼翼地扶到床边坐下,脸上的红肿在冰敷后消退了一些,但那份苍白和眼底挥之不去的空洞,却更加触目惊心。她像一尊精致却易碎的琉璃人偶,安静地接受着姐姐们的照料,不抗拒,也不回应,只是偶尔,纤长的睫毛会极轻微地颤动一下。
Yamy、孟美岐、吴宣仪、杨超越等十个人围在她身边,或坐或站,没有人说话,但眼神交汇间,已经完成了无数次的沟通。她们看着妹妹这副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沉甸甸的保护欲和愤怒。
“不能待在这里了。”Yamy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环视着姐妹们,“这个地方,这些人……只会让她继续受伤。”
孟美岐重重点头,目光落在杨凌毫无血色的脸上:“对。我们需要带她离开,彻底离开这个环境。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好好恢复,忘掉这些糟心事。”
“可是……”段奥娟有些迟疑,“她的身体,还有复健……”
“复健可以请最好的医生跟着,设备也可以搬过去。”傅菁接口,思路清晰,“重要的是她的心情。留在这里,每天可能面对那些……那些人,想起那件事,她怎么可能好起来?”
“我同意。”Sunnee(杨芸晴)的语气斩钉截铁,“没什么比她更重要。团体活动可以协调,个人行程可以调整。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她。”
这个提议,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通过。她们是火箭少女,是一个整体,更是彼此的家人。当家人受到如此伤害时,她们的选择前所未有地统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宿舍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女孩们分工合作,效率惊人。Yamy和孟美岐负责与公司高层紧急沟通,强硬地表明了团队的集体决定和原因,并要求公司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和保密;吴宣仪、傅菁等人开始快速而低调地收拾必要的行李,尤其是杨凌的东西,她们整理得格外仔细;杨超越和徐梦洁则负责照顾杨凌,轻声细语地告诉她大家的决定,虽然得不到回应,但她们坚持说着。
她们选定了一个远离城市喧嚣、安保严密且私密性极佳的私人疗养岛屿。方廷皓当年为杨凌康复投资建设的部分顶级设施在那里也有分部,恰好可以无缝衔接。飞机已经在协调,一小时后从私人机场出发。
消息,终究没有完全封锁住。或许是公司内部沟通的环节,或许是方廷皓在发现联系不上妹妹、火箭少女集体失联后动用了手段,就在她们准备离开宿舍前往机场时,几辆疾驰而来的车猛地刹停在宿舍楼下。
方廷皓第一个冲下车,向来沉稳的他此刻脸上带着罕见的焦虑和一丝狼狈。紧接着是方婷宜,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久,脸上写满了急切、委屈和恐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若白、范晓莹和光雅。若白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色泄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范晓莹和光雅则是一脸惶惑不安,她们也是刚刚被方廷皓紧急找来,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急匆匆上楼,迎面就撞见了正提着行李、簇拥着杨凌准备出门的火箭少女全体成员。
楼梯间狭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萱萱!”方婷宜一眼就看到被围在中间、低垂着头的妹妹,她心疼地喊了一声,就想上前。
“站住!”杨超越和Sunnee立刻上前一步,像两堵墙一样挡在前面,眼神充满了敌意和警惕。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方廷皓眉头紧锁,目光迅速扫过女孩们手中的行李,最后落在被保护在后方、始终没有抬头的妹妹身上,心猛地一沉。
“去哪儿?”Yamy冷笑一声,作为队长,她站在了最前面,直视着方廷皓,“方总,这恐怕跟您没关系了。我们要带凌儿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伤心?离开?”方婷宜急了,泪水又涌了上来,“Yamy,美岐,你们听我解释!下午我真的没有见过萱萱!我一直在录音棚,有监控,有工作人员可以作证!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打我的人更不可能是我!这是有人陷害我!有人冒充我!”
若白的目光,穿越人群的缝隙,紧紧锁在杨凌身上。他看到了她苍白的侧脸,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也看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绝望。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发白。
范晓莹也急着说:“是啊,百草……不,婷萱,我们下午都各自有事,根本没去过什么咖啡馆!廷皓哥可以证明!”
光雅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婷萱,你相信我们,我们怎么会伤害你?”
方廷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可信:“萱萱,这件事非常蹊跷。我们已经报警,警方调取了咖啡馆附近的监控,发现了一些可疑人物和车辆,正在追查。有人处心积虑地冒充我们,目的就是为了离间,伤害你。你姐姐,若白,晓莹,光雅,还有我,我们都绝不会做那样的事。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他们的解释急切而真诚,带着被冤枉的焦灼和对妹妹的担忧。
然而,被火箭少女成员们牢牢护在身后的杨凌(方婷萱),却始终没有抬头。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暂告一段落,楼梯间里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时,她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抬起了脸。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笑意或倔强的眼睛,此刻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平静得可怕,里面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左脸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她的目光,极其平淡地,从满脸焦急的方婷宜、眉头紧锁的方廷皓、沉默隐忍的若白、惶急不安的范晓莹和光雅脸上——掠过。
没有怨恨,没有激动,甚至连失望都似乎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彻骨的疏离和漠然。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般的疲惫和决绝:
“你们说完了吗?”
短短几个字,让方婷宜的眼泪凝固在眼眶,让方廷皓准备继续解释的话噎在喉咙,让若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杨凌(方婷萱)的目光,最终落回挡在她身前的火箭少女姐姐们的背影上,仿佛那才是她唯一能看到、唯一愿意依靠的屏障。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让开。”
她轻轻拨开挡在最前面的杨超越和Sunnee,她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让开了一条缝隙,但依旧紧紧跟随在她身侧,呈保护姿态。
杨凌(方婷萱)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与方廷皓、方婷宜等人更近一些的位置,但中间依旧隔着无形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抬起眼,最后一次看向他们,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陌生人。
“从今天开始,”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回荡,“我只是杨凌,火箭少女101的成员。”
她停顿了一秒,目光扫过方婷宜瞬间惨白如纸的脸,扫过方廷皓骤然收缩的瞳孔,扫过若白猛然抬起的、翻涌着巨浪的眼眸,也扫过范晓莹和光雅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最后那句,斩断所有前尘过往的话:
“和你们,再无瓜葛。”
说完,她没有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决然地转过身。
“我们走。”
火箭少女的十位成员,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立刻围绕上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身后那片令人心碎的世界彻底隔开。她们提起行李,簇拥着她,步履坚定地走下楼梯,走向停在楼外的、即将带她们远离这一切的车队。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梯转角。
方婷宜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方廷皓死死扶住,她望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萱萱……不是这样的……你听姐姐解释啊……”
方廷皓的脸色铁青,眼底翻腾着骇人的怒火和沉痛,他死死盯着妹妹消失的方向,牙关紧咬。他知道,那记耳光打碎的,不止是妹妹的脸,更是她对亲人最后的信任和依赖。而他们迟来的解释,在已经凝固的伤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若白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他看着她离开,听着她那句“再无瓜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彻底碎裂了,冰冷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直以来的沉默、隐忍、自以为是的保护……到头来,却成了将她推得更远的助力。
范晓莹和光雅抱在一起,低声哭泣,她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而此刻,坐在驶向机场的车里,被姐姐们紧紧握着手、靠在车窗边的杨凌(方婷萱),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缓缓滑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没入衣领。
她亲手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结。
从此,世间只有火箭少女101的杨凌。
而那个承载着戚百草的汗水、方婷萱的期盼、以及无数欢笑与泪水的过往,被她连同那记响亮的耳光一起,深深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