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在杨凌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条淡金色的光带。房间里静悄悄的，床铺平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无人安眠。唯有床头柜上那截胡杨木枝和几瓶摆放有序的药物，证明着主人的回归。
孟美岐有晨练的习惯，她是第一个起床的。路过杨凌房间时，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她心里咯噔一下，轻轻推开门——空无一人。床铺整齐，衣柜门紧闭，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过于整洁的冷清感。
一阵熟悉的、冰水浇头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孟美岐的心脏！她又不见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起，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两年来的焦虑和寻找留下的创伤后遗症在此刻猛然发作。
“百草？！”她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惊惧而变调，立刻转身冲向其他房间，“宣仪！超越！Yamy！快起来！凌儿不见了！”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整个宿舍尚在睡梦中的女孩们。
“什么？！”
“不见了？！”
“怎么回事？！”
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凌乱响起，女孩们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却满脸惊惶地冲了出来，聚在杨凌空荡荡的房门口。
吴宣仪脸色唰地白了，腿一软，要不是被旁边的Sunnee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张空床。
杨超越眼睛瞪得溜圆，下一秒就要暴走：“她又跑了？！不可能！昨晚还好好的！我去找！”
Yamy还算镇定，但眉头紧锁，脸色也极其难看：“别慌！先检查一下！行李在不在？手机？护照？” 她快步走进房间，拉开衣柜——衣服都在。检查床头柜——护照和药瓶也在。手机……手机在枕头下面。
“东西都在……”Yamy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仍然悬着，“她去哪儿了？这么早？”
“会不会在洗手间？”傅菁提醒。
大家立刻冲向各个洗手间，空无一人。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李紫婷和徐梦洁已经忍不住开始小声啜泣。段奥娟和赖美云也红了眼眶。张紫宁咬着嘴唇，不安地绞着手指。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的气息即将达到顶点时——
“嗯？怎么啦？大家都起来了？”一个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无比清晰熟悉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猛地转头。
只见杨凌系着一条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沾着蛋液的打蛋器，正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和刚睡醒的懵懂。她的头发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脸颊因为厨房的蒸汽泛着健康的粉色，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早起为家人准备早餐的普通女孩。
空气凝固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五秒。
然后——
“方！婷！萱！” 杨超越第一个爆发，她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去，却不是责备，而是一把将杨凌连人带打蛋器紧紧抱住，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和咬牙切齿，“你吓死我们了！一大早悄无声息跑厨房干嘛？！我们还以为你又……”
孟美岐也大步走过去，脸上残留着未退的惊恐和后怕，她用力揉了揉杨凌的头发（带着点惩罚意味），声音却软了下来：“怎么不多睡会儿？起来也不说一声？”
吴宣仪的眼泪这时才真正涌出来，是放松的、带着嗔怪的泪。她走过去，接过杨凌手里的打蛋器，声音哽咽：“你……你身体刚好，做什么饭呀……想吃什么跟我们说啊……”
Yamy和其他姐姐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更多的是那种失而复得、却又差点再次失去的巨大心理落差带来的情绪宣泄。
杨凌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懵，随即明白了过来。看着姐姐们苍白的脸色、通红的眼眶和仍未平复的惊悸，她心中充满了歉疚和温暖。她忘了，她的“失踪”给她们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们，”她连忙道歉，声音软软的，“我就是睡不着了，想给大家做顿早餐……我看冰箱里材料挺全的。我想着……你们这两天为了我，肯定都累坏了。”她顿了顿，小声补充，“而且，医生说……适当的活动，没关系的。”
看着她诚恳又带着点小心翼翼讨好的眼神，姐姐们哪里还舍得责怪。只是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一场晨间虚惊，以厨房飘出的、越来越浓郁的煎蛋和粥的香气告终。姐姐们挤在不算大的厨房和餐厅里，看着杨凌略显生疏但异常认真地忙碌，心里那块空缺了两年的地方，似乎被这平凡的烟火气一点一点填满。
---
夜深人静。
杨凌的新房间（其实是原来房间彻底打扫整理后）床铺宽大柔软。连续几天的情绪起伏和身体检查让她倍感疲惫，洗漱后几乎沾枕就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钻进了被窝，带着一点凉意，紧接着，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胳膊还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
杨凌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以为是梦，并没有醒来，只是下意识地往温暖源靠了靠。
没过多久，另一边被子也被轻轻掀起，又一个身影灵巧地溜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她，还把脸贴在了她的后颈上，呼吸温热。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大床的空间被一点点占据。有人挤在了她脚边，有人试图从她和第一个“入侵者”之间找到空隙，还有人干脆半趴在了被子上。
杨凌在睡梦中渐渐感觉到拥挤和压力，还有各种熟悉又混杂的、属于不同姐姐的淡淡香气。她挣扎着想翻身，却发现动弹不得，仿佛被八爪鱼缠绕。
她终于挣扎着，费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窗外月光暗淡，房间内光线昏暗。但足以让她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整个人，几乎被埋在了人堆里！
左边，吴宣仪睡得正香，脸颊贴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睡衣的一角。
右边，孟美岐侧躺着，手臂横过她的胸口，睡得一脸安然。
腰间，是杨超越的胳膊，搂得死紧，嘴里还嘟囔着含糊的梦话：“……不准跑……”
脚边，Sunnee蜷缩着，脑袋都快抵到她的膝盖了。
背后，傅菁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后脑。
Yamy比较“克制”，只是挨着她的后背躺着，但占据了不少空间。
段奥娟和赖美云挤在床尾角落，张紫宁和李紫婷则一个挨着床头柜，一个几乎半靠在枕头上，徐梦洁……徐梦洁居然睡在了她和孟美岐之间的缝隙上，小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被子上！
十一个姐姐，以她为中心，以各种高难度的姿势，“占领”了她的床铺！原本宽大的双人床，此刻拥挤得连翻身都困难。
杨凌彻底懵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这满床的“挂件”，大脑一时宕机。
这是……什么情况？
她试着轻轻动了动，想抽出被吴宣仪压住的手臂。
“嗯……”吴宣仪无意识地呢喃一声，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杨超越在梦里嘟囔：“我的……别抢……”
杨凌：“……”
她放弃了挣扎，就着这被“禁锢”的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最初的懵然过后，一种极其柔软、极其温暖、几乎要将她融化掉的情感，如同春夜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心头，将她整个包裹。
她知道，这大概又是杨超越起的头，然后姐姐们有样学样，或者干脆是心照不宣的集体行动。这不是恶作剧，而是她们内心深处，那仍未消散的、害怕她再次消失的不安，以及想要紧紧抓住她、确认她真实存在的渴望，最直接、最孩子气的表达。
被挤得有点难受，但心里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在黑暗中，悄悄弯起了嘴角。
好吧。
既然逃不掉。
那就……一起睡吧。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仿佛也不忍打扰这片拥挤却无比温馨的宁静。
而新的一天，将在这样“甜蜜的负担”中，悄然来临。
（第1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