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钟楼内,硝烟与尘埃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与古老木头和金属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昂热校长静立在巨大的齿轮旁,望着窗外夜空下那逐渐消散的火焰十字架,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副校长弗拉梅尔拎着酒壶靠在一旁,脸上惯常的嬉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
“你终于……展现出真容了。”昂热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带着回响,“龙王,诺顿。”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林晚照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楼梯口,她身上还带着湖水的湿气与战斗后的疲惫,黑色的作战服有几处破损,但眼神依旧锐利。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到一旁,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仿佛被火焰灼伤过的夜空。
副校长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也没能压下他心头的疑问,他转向昂热,语气带着质询:“昂热,你我都知道,龙族的四大君王,每一个都是双生子。以你的能力和学院的情报网,你完全有能力察觉到,那个被伪装成货物送进来的家伙,就是八十年前从封印罐中逃脱,后来又在罗布泊沙漠坠落的‘哥哥’——诺顿本身!”
他向前一步,声音提高:“我们本可以轻易杀掉他的,在他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老唐’的时候。但是你没有。你放任他进入学院,你眼睁睁看着他目睹康斯坦丁的死亡,你甚至用他弟弟的死,逼他觉醒。你到底想做什么?”
昂热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望着窗外,仿佛能透过夜色看到那个逃亡又归来的灵魂。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已经厌倦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晚照忽然接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精准地剥开表象:“厌倦了?厌倦了这屠龙的人生,还是……厌倦了你自己?”
昂热终于转过身,看向林晚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他轻轻叹了口气:“晚照,还是这么懂我。”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能够真正终结这一切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出现。可惜,他迟迟没有到来。”
副校长眉头紧锁,追问道:“难道晚照还不够好吗?还是说……你指的是路明非那个孩子?”他回想起刚才天台上的那一枪,语气带着探究,“你很看好他?你觉得……他有希望?”
“晚照,”昂热看向林晚照,目光里有关切,也有不容置疑的评判,“她是一把最锋利的刀,无坚不摧。但她不适合,也不能成为领头的羊。”他的视线转回副校长,“至于路明非……原本我并不确定。但在刚才,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我完全肯定了。”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出鞘的折刀,那股沉淀了百年的杀意不再掩饰:“而且,我已经完全等不下去了。”
“等不下去?”林晚照打断他,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你要做的,不是击败,不是封印……你是要完全终结四大君王?”
“是的。”昂热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心,“只有把他们逼入绝路,逼到他们愿意赌上永恒的生命,与人类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我们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彻底的胜利。”
“用至亲的生命……把他们逼进绝路?”林晚照的声音低沉下去,她握紧了手中的狱劫,指节泛白。她想到了康斯坦丁,想到了诺顿那绝望的火焰十字。
“是的。”昂热的回答没有丝毫动摇。
林晚照不再说话了。她低下头,从腰间拿出一块不知从哪里来的软布,开始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 狱劫 暗哑的刀身,仿佛要将上面沾染的所有气息——湖水的腥气、火焰的灼痕、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龙血——都擦拭干净。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看不清表情。
昂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沉重。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晚照的肩膀,那动作不像是对待一件武器,更像是对待一个背负太多的后辈。
“注意身体,晚照。”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真切的嘱托,“我们……不能失去你。”
林晚照擦拭刀身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然后,她收刀入鞘,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下钟楼,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下方的阴影之中,只留下昂热和副校长,以及那座见证了太多秘密与死亡的古老钟楼,在寂静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