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独自屹立在那个时光倒流般的破旧月台上,如同礁石般坚定。村雨安静地贴在他的腰间,冰冷的刀柄与他掌心的温度形成微妙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气息,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隧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一辆通体墨绿、样式古老得如同上个世纪产物的火车,带着刺目的制动火花和震耳欲聋的噪音,猛地刹入了月台。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火车在他面前精准地停下,仿佛早已设定好程序。老旧的气动门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自动滑开。门内的灯光接触不良般地剧烈闪烁着,明灭不定,隐约照亮了车厢内部。就在那光影交错的最深处,一个座位上,似乎有一个人影,怀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物件。
楚子航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全身肌肉绷紧,握着村雨刀柄的手无声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警惕着任何可能从车门内扑出的危险。
“咔——!”
一声轻响,车厢内原本闪烁的灯光骤然稳定,彻底亮堂了起来,驱散了所有暧昧的阴影。
那个隐藏在昏暗光线中的人影,也终于清晰地显露出真身。
看清那人样貌的瞬间,楚子航周身那凌厉如出鞘刀剑般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是路明非。
他歪倒在硬邦邦的塑料座椅上,脑袋靠着那个标志性的、装有七宗罪的巨大剑匣,嘴巴微微张开,胸口规律地起伏着,竟然已经沉沉的睡去了。脸上还带着奔波后的疲惫和一丝安详(或者说心大),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诡异和危险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一个平凡的午后不小心在通勤列车上睡着了。
楚子航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但眼神深处的那抹凌厉已然消散。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沉默地、步伐稳定地踏上了这辆诡异的绿色火车。
车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列车轻轻一震,再次启动,载着沉睡的S级和苏醒的杀胚,驶向尼伯龙根更深的迷雾,奔赴那注定交汇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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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尼伯龙根的核心战场。
战斗已经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惨烈阶段。
林晚照单膝跪地,用狱劫支撑着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身上那件黑色的紧身作战服早已变得破破烂烂,被利爪和岩棱割开无数道口子,皮肉外翻的伤口狰狞地裸露出来,流淌出的不再是鲜红,而是某种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浓金色血液。她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消耗巨大。
她面对的是耶梦加得与芬里厄的联手。这绝非当初在三峡面对的残缺版诺顿可以比拟。诺顿为了复仇,仓促融合的只是一具龙侍的躯体,实力大打折扣。而眼前的兄妹,是真正完整苏醒的、执掌“力”之权柄的大地与山之王。他们的配合默契无间,耶梦加得精妙绝伦的权柄操控与芬里厄毁天灭地的纯粹力量结合,产生了壹加壹大于二的恐怖效果。
“你真的很强。”
耶梦加得悬浮在半空,由衷地感叹。她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头顶那狰狞的龙角被齐根斩断一只,断口处流淌着暗金色的熔岩。身上覆盖的龙鳞也破破烂烂,布满了深可见骨的刀痕,尤其是之前被狱劫刺穿的爪腕,伤口愈合缓慢,依旧在隐隐作痛。
“你掌握着属于自己的‘权’,甚至连你自己真正的‘权’都丧失了大半,却依然能与我们——共同分摊完整‘权与力’的我们,打到这种地步。”
旁边的芬里厄更是凄惨,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有些伤口甚至能看到内部蠕动的、闪烁着光芒的龙骨,浓稠的龙王之血如同小溪般淌下,在地面上腐蚀出坑洞。
“可惜……” 耶梦加得的叹息声中带着一丝复杂,“你的‘力’不在身边,你的‘权’也尚未完整……否则,今日胜负犹未可知。”
她看着强弩之末的林晚照,语气再次变得轻柔而残酷,重复着那个承诺:“放心,不会很痛的。我说过,我会在死者的国度把你抢回来。”
“我的……王。”
“这么快就想让我死了吗?” 林晚照嗤笑着,试图站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让她身形微微一晃,难掩那深入骨髓的颓势。
耶梦加得能清晰地看出来,林晚照已是强弩之末。
“你的骄傲,最终会杀死你的。” 她轻声说道,如同宣判。
“我现在怎么会死呢?” 林晚照抬起沾着金色血污的脸,那双凤眸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甚至勾起一抹带着挑衅的笑,“我的衰仔还在等我呢……我的戏,还没落幕呢。”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提起最后的力量,狱劫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刀尖指向耶梦加得:
“嗯哼?继续吗?我的……妃?”
最后那个称谓,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星。
耶梦加得的脸,瞬间彻底冷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纯粹的、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而林晚照,也握紧了手中那柄陪伴她征战至今的“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