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嗡——
电流的嘶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与心脏起搏器那规律而蛮横的 “砰!砰!” 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机械的、毫无生命温度的复苏曲。这声音穿透了意识深渊的厚重淤泥,将林晚照从一片混沌与撕裂的痛楚中,强行拖拽回现实。
身下是坚硬如铁、冰凉刺骨的金属台面,赤裸的背部皮肤与之紧密相贴,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她的骨髓。她尝试动弹手指,回应她的只有一阵仿佛被碾碎过的、深入灵魂的虚弱和剧痛。
她费力地、几乎是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白炽灯惨白而刺目的光线,如同审判的利剑,瞬间刺入她尚未完全聚焦的瞳孔,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灼痛感。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缓了足足十几秒,才敢再次尝试。
视野如同蒙尘的镜片被缓缓擦拭,从一片模糊扭曲的光斑,逐渐凝聚成清晰且令人心悸的景象。
她正躺在那个熟悉的、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手术台上。全身赤裸,曾经白皙的皮肤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是陈旧的白痕,更多的是新鲜绽开的、边缘还泛着诡异金色的创口,以及大片大片半凝固的、浓稠的金色血痂,如同某种非自然的、昂贵的涂料泼洒在她这具堪称完美的躯体上。虚弱感如同无形的深海巨藻,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需耗费巨大的意志力。
但她没有沉溺于这濒临散架的痛苦。咬紧牙关,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她用尚在剧烈颤抖的双臂,强撑着仿佛有千钧重的身体,一寸寸地从那冰冷的死亡之台上坐起。脊椎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踉跄着翻身下地,赤裸的双脚踩在同样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反而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扶住旁边一个放着各种手术器械的金属推车,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目光扫过刚刚离开的手术台——那上面堪称狼藉。大片泼洒、已然半凝固的浓金色血液,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数十片边缘锐利、大小不一的暗金色鳞片,如同某种怪异的艺术展品。还有几支已经空了的注射器,针头上无一例外地沾染着同样的金色,无声的告诉她在自己意识沦陷期间,曾进行过的惨烈、原始而精准的“自我手术”。
她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烈火灼烧般的痛楚。环顾四周,这个空间不大,墙壁是冰冷的合金,泛着哑光。这里,是她刻意保留的、昔日林家庞大地下实验场唯一的残骸,一个被她用最高权限秘密封锁的禁区。
就在她以铁血手腕篡位夺权、清洗林家内部的那一天,她亲手引爆了埋设在主要实验区域的炸药,将那些充斥着罪恶与痛苦回忆的设施彻底摧毁、深埋。然而,唯独这一小块区域,被她保留了下来。
只因为这里存放着所有与她自身密切相关的、最核心、最见不得光的实验数据记录,以及……那些能暂时压制她体内那头日益狂暴的“怪物”的特效抑制剂。这里是她的“药房”,也是她的“急救室”,更是她无法摆脱的与过去紧密相连的锚点。
她始终无法向过去说再见。
她踉跄着走到一面光滑的合金墙壁前,伸出尚在微微颤抖的左手,在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按了下去。幽蓝的光芒扫描过她的指纹与虹膜。
“嘀——” 一声轻响,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里面一个不大的储物空间。里面整齐地挂放着几套衣物——全都是与她之前那身被狂暴力量撑破的黑色劲装一模一样的款式。
她沉默地取出一套,动作因虚弱而异常缓慢,将冰冷的布料覆盖住布满伤痕的躯体,仿佛也能借此掩盖住内心的创口与脆弱。
然而,体内的躁动并未因衣物的遮蔽而平息。那股源于龙血的、毁灭性的力量仍在血管深处灼烧、冲撞,如同被囚禁的凶兽,疯狂地撞击着牢笼,试图破体而出,将她的理智彻底吞噬。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回到器械推车前,目光锁定在一支预先灌满了幽蓝色液体、泛着冰冷寒光的特制抑制剂上。她拿起它,感受着玻璃管壁传来的凉意,反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扎向自己左肩的三角肌。
噗嗤。
针尖刺破皮肉的声音轻微却令人心悸。她拇指用力,将冰凉的液体全部、迅速地推入体内。一股强大的、带着强烈镇静效果的压制力,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所过之处,那些翻腾咆哮的力量像是被冻僵的毒蛇,暂时偃旗息鼓,被强行镇压回身体的最深处。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大量细密的冷汗,与未干的金色血污混在一起。暂时压制住龙血的反噬,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虚弱,还有一种精神上的巨大空虚与疲惫。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在每一件衣服里都准备了的那张照片
上面的路明非笑得很灿烂,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