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动力的第九节车厢,如同被斩断的蛇尾,在惯性作用下缓缓减速,最终彻底停滞,孤零零地悬于横跨深邃峡谷的峡山大桥正中央。下方是云雾缭绕的谷底,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唯有风声在钢铁桥梁的桁架间呼啸穿梭。
完成初步“进化”的樱井明,被体内奔涌的、近乎爆炸性的力量感所淹没,狂喜取代了最初的恐惧。他的手掌已经异化,覆盖着细密的青灰色鳞片,指尖延伸出锐利的钩爪。自信让他将目标直接锁定在前排那两个依旧安坐的女人身上——那个让他本能恐惧的黑衣女人,以及她身边那个散发着诱人纯净气息的少女。只要撕碎她们,吞噬她们,他的进化将更加完美!
他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向前排探去,狰狞的脸上扭曲着嗜血与兴奋的光芒。
然而就在他的爪尖即将触碰到前排座椅靠背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拉扯、扭曲、延长。
一股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如同山岳崩塌般的巨大力量,毫无征兆地作用在他的身侧。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不是爆炸的轰鸣声,是某种沉重到极致的物体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狠狠撞击在实体上发出的最纯粹的力量轰鸣。
樱井明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右侧躯体仿佛被一列全速行驶的重载列车迎面撞上,所有的骨骼在这一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大力抽射的皮球,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在空中高速地、无助地翻滚、旋转。
剧烈的风压撕扯着他的皮肤和刚刚生出的鳞片,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他勉强在翻滚中扭过头,用那布满血丝的、正在向竖瞳转变的眼睛望向身后——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车厢坚固的铝合金外壳,如同被炮弹击中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扭曲撕裂的破洞!冰冷的山风正疯狂地倒灌进去。
而破洞之内,那个黑衣女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这边一眼,只是微微侧身,用那只手,轻轻地、温柔地捂住了靠在她肩膀上那位酒红色头发少女的耳朵,仿佛只是为了隔绝那声巨响带来的惊扰。
她……根本没动手?!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樱井明被力量充斥的狂热大脑。
紧接着,他的余光瞥见了车厢顶部,那道如同鬼魅般突兀出现的、挺拔而冷峻的身影。黑色的执行局风衣在峡谷的强风中猎猎作响。
下一秒,那道身影如同捕食的夜枭,从车顶飞扑而下,速度快到超越了樱井明进化后的动态视觉。
噗嗤!
冰冷的、闪烁着寒光的日本刀,如同切豆腐一般,精准而狠戾地贯穿了樱井明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尚且在空中翻滚的身体,如同流星坠地,狠狠地、更深更重地撞向大桥的钢铁桥面!
砰——
又是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樱井明被死死地钉在了冰冷粗糙的桥面上。
————————
车厢内。
【发生什么了?上官姐姐,打起来了吗?我有点害怕。】绘梨衣已经抬起了脑袋,虽然上官及时捂住了她的耳朵,但那接连的、恐怖的巨响依旧穿透了屏障,惊醒了她。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快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举给上官看。
【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哥哥的影子?他是来抓我回去的吗?】她的笔迹甚至因为一丝紧张而显得有些潦草,另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上官的衣摆,寻求着安全感。
“不,不会的,”上官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她反手握住绘梨衣有些冰凉的小手,“他不会把你抓回去的。”
她轻轻拍了拍绘梨衣的手背:“继续睡觉吧。刚刚的响声,只是我解决了一个不必要的小麻烦,已经结束了。”她的目光扫过车厢壁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以及洞外大桥的景色,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等你睡醒,我们就会在北海道了。如果你现在不想睡也可以,看看外面的樱花也行,瞧,我们在峡山大桥上呢,这里的视野很好。”
【好吧。】绘梨衣看着上官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点了点头,写下:【有上官姐姐在,我不会害怕。】
但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低头写道:【可我们的车厢停了,一动不动的。我们一会儿该怎么走呢?上官姐姐?】她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已经停止运行的车厢,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上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坐你哥哥的车。”
她的目光透过那个破洞,望向桥面上那个刚刚完成雷霆一击的黑色身影,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与安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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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疯子一生干过很多蠢事,但我发誓刚刚那件事是你干过最蠢的一件!”
源稚生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他猛地抽回蜘蛛切,刀身在惨淡的日光下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随即又以更狂暴的姿态狠狠斩下!
“呃啊——!”樱井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进化带来的顽强生命力让他硬生生抗住了这致命一击,但他付出的代价是胸前再次增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斩痕,浓稠的血液泼洒在冰冷的桥面上。他借着斩击的力量猛地向后跃开,与源稚生拉开距离。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传递着撕裂般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是多么的恐怖。
“你这个蠢货!”
源稚生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双腿猛然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再次撞入樱井明的怀中,他黑色的长风衣因这迅猛的动作被峡谷的烈风完全吹开,猎猎作响。
就在那风衣翻飞的瞬间,露出了其内衬上那幅极致绚烂而又充满神性威严的浮世绘——巨人的尸骸匍匐在大地,化为山峦,清澈的泉水自尸骸空洞的左眼窝中潺潺流出,在那泉眼之中,诞生了一位赤裸的女神,她以自己流淌的金色长发为衣,双手虔诚地捧起一轮炽热的太阳!
这幅充满了生命与死亡、神圣与蛮荒矛盾的画卷,在源稚生凌厉的攻势下惊鸿一瞥,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宣告血脉与使命的压迫感!
“你……你是……天照命?!”樱井明的声音变得如同生锈的刀片刮擦骨头,刺耳而扭曲。他双臂交叉,覆盖着鳞片的粗壮前臂死死架住了源稚生再次劈砍而来的利刃,火星四溅。
“他们说过……执行人里……有一个天照命!”
“所以呢?”源稚生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一刀快过一刀,刀刃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他的眼神冰冷如铁又带着愤怒,没有丝毫动摇,“放弃吧,你没有任何机会。”
“你是天照命又怎么样!!”樱井明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狂暴的恼怒,体内那不稳定、充满毁灭欲望的龙血基因彻底冲垮了他残存的理智,放大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他们说天照命会让每个人都看见阳光!可我们这种生来就只能活在黑暗里的蛾子!只会被你那该死的阳光烤成焦炭!连灰都不会剩下!”
他狂吼着,巨大的、已经完全龙化的利爪携带着冰冷的死亡寒风,以同归于尽的架势猛地挥向源稚生!这是困兽最后的死斗!
蜘蛛切锋利的刀锋与坚硬龙爪猛烈对撞,爆发出连绵不绝、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的音波在空旷的峡山大桥上反复回荡、震荡。火星如同节日的烟花,在他们之间不断炸开、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