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盘膝坐在榻上,脸色比纸还白,呼吸间带着嘶哑的杂音。昨夜隔空斗法,他强行催动真元施展“破邪返形咒”,虽重创了李曼,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脏腑被邪术反噬之力震伤,经脉滞涩,短时间内再难动用厉害的法术。
“三叔,药熬好了。”你先喝!我将一碗浓黑呛鼻的药汤端到他面前,心里沉甸甸的。顶梁柱突然倒下,而对手“八爷”那边,根据小斌刚刚传来的紧急消息——几家小报已经开始散播林晚“精神失常”、“沾染恶习”的谣言,显然新的攻势已至。我们就像暴风雨中突然失去舵手的船。
三叔勉强喝了几口药,咳嗽着摆摆手:“蕴钰,这次……三叔怕是得歇一阵了。八爷那边不会善罢甘休,林晚身上的‘引子’未除,李曼虽伤,但她背后的邪法根源还在……我们等不起。”
他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看向我:“眼下,只能靠你了。”
我心头一紧:“三叔,我……我道行尚浅,连气感都未完全炼成,如何应对?”
“单凭你自身修为,自然不够。”三叔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但你别忘了,咱们老陈家,除了风水吐纳,还供奉着什么。”你别怕,就算我倒下了,还有你二叔四叔
我猛地一怔,想起家中那间常年紧闭、只由三叔打理的神秘祠堂,以及小时候隐约听过的关于“老家仙”的模糊传说。那是一位与陈家祖上有渊源的灵体,受世代香火供奉,会在家族子弟危难时相助,但请神容易送神难,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惊动。
“您是说……请‘胡三太爷’?”我声音有些发干。那是一位传说中的狐仙。
三叔摇摇头:“祖师爷常年云游,请不动。但祠堂里还有一位‘灰八爷’,是位常驻的家仙,性子急,但古道热肠,最看不得邪祟害人。你身具陈家血脉,又经过二次去垢,灵台清明,是上好的‘容器’。或许可以尝试请它老人家暂时附体,借你之手,行事。”
家仙附体!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请神上身,对宿主的身体和魂魄都是极大的负担,一个不慎,就可能损伤根基,甚至被仙家气息同化,变得不人不鬼。
“怕了?”三叔看着我。
我看着三叔虚弱的样子,想起林晚绝望的眼神,一股血气涌了上来:“不怕!三叔,该怎么做?”
“好!”三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附体之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必须先彻底弄清林晚体内那邪术‘引子’的根脚。李曼用的傀术阴毒诡异,残留的印记可能藏在经脉甚至魂魄缝隙里,寻常探查方法无用,必须用‘搭鬼脉’。”
“搭鬼脉?”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嗯,”三叔解释道,“人之脉象分浮、沉、迟、数,对应气血阴阳。而邪气侵体,尤其是这种心神层面的邪术,会在常规脉象之下,形成一道极隐晦的‘鬼脉’。此脉若有若无,游走不定,非至阴之时、非灵觉敏锐者不能察觉。搭此脉,可知邪气性质、深浅,甚至能反向追踪施术者的一丝气息。”
他让我扶他坐直,详细传授了“搭鬼脉”的心法口诀和指法要领。关键在于将自身灵觉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轻轻搭在患者寸关尺三部之上,但感应的不再是血流搏动,而是那潜藏在生命体征之下的、属于“异常”的微弱涟漪。
“心要静,意要专,神要凝。将自己想象成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水面上,感受那最细微的波动……”三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
我凝神静气,按照三叔所教,将全部精神集中于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虚按在自己左手腕脉门上,反复练习那种极致专注和细微感应的状态。起初毫无头绪,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但渐渐地,在一次深度入静后,我仿佛真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血流、更加阴冷、更加隐晦的“流动感”,就像冰面下潜行的暗流。
“有感觉了!”我惊喜道。
三叔点点头:“天赋不错。但这只是感知自身无碍状态下的‘基底’。林晚身上的‘鬼脉’,必定强烈且混乱得多。你去准备一下,今夜子时,阴气最盛时,我为你在旁护法,你尝试为林晚搭鬼脉。若能成功,摸清底细,明日我便教你请家仙的法子!”
是夜,子时。
林晚的公寓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格外凝重。林晚按照吩咐,平躺在客厅中央的软垫上,紧张得睫毛不停颤动。小斌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三叔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点燃三炷特殊的安魂香,青烟笔直而上,营造出一片稳定的气场。
我洗净双手,屏息凝神,走到林晚身边。摒弃一切杂念,将灵觉提升到极致,然后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搭在了林晚右手腕的寸关尺之上。
指尖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恐惧、怨念和阴邪气息的波动如同电流般猛地窜入我的感知!这感觉远比在自己身上练习时清晰百倍,也凶险百倍!
我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仔细分辨着这道“鬼脉”的性状。它滑涩交替,时而急促如擂鼓,时而微弱如游丝,脉象中纠缠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尸油诅咒),还有细密的、如同粉尘般的干扰感(惑心粉),而在这一切混乱的核心,似乎有一根极其细微、却坚韧无比的黑线,如同傀儡线一般,遥遥指向某个方向……那应该就是李曼,或者她背后邪术的源头!
就在这时,那根黑线仿佛察觉到了我的探查,猛地一颤,一股尖锐的恶意顺着“鬼脉”反向朝我的灵觉刺来!
我闷哼一声,感觉指尖一麻,如同被针扎般刺痛,灵觉几乎要溃散。
“守神!断念!”三叔的低喝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强行切断了与那恶意的连接,手指也迅速离开了林晚的手腕。
“怎么样?”三叔急忙问。
我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心有余悸:“感觉到了……很乱,很毒!尸油、惑心粉……还有一根像线一样的东西,连着她……刚才还想反噬我!”
三叔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不仅下了咒,还留了后手,如同跗骨之蛆。寻常手段难以根除。”
他看向我,语气斩钉截铁:“蕴钰,准备一下。明天,请‘灰八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