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身体在我怀中渐渐冰冷,那抹残存在他嘴角的微笑,仿佛只是疲倦至极后的小憩。巨大的悲恸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方才激战中因运用五术而获得的片刻清明,此刻被撕心裂肺的痛苦取代。
“三叔……三叔!”我声音哽咽,紧紧抓着他枯瘦的手,那枚温润的古玉硌在我的掌心,里面一丝微弱的流光,是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窗外的朝阳越升越高,金辉洒满房间,映照着满地狼藉和倒卧的黑衣人。东方青龙之气依旧在滋养我的肝魂,却无法温暖我如坠冰窖的心。
就在我心神俱碎,几乎要追随三叔而去的刹那,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内响起:
“肝魂惊散,肺魄将离,假小子,你再摇下去,陈老三这最后一口气就真要散了。”
我猛地抬头,只见房间中央,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青衫人。他身形颀长,面容看不真切,似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汽中,但那双眼睛却清澈深邃,如同蕴藏着星河流转。他站在那里,气息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屋宇、这光线的一部分。
“你是谁?!”我瞬间警惕,将三叔护在身后,体内刚刚平复的气息再次流转,相术本能地观察对方。然而,在我“眼”中,此人周身气机圆融无瑕,无懈可击,竟看不出任何命理轨迹或气息强弱,就像在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青衫人并未回答,只是缓步走来,步伐轻盈,落地无声。他无视我的戒备,目光落在三叔胸口那仍在渗血的绷带上,以及他苍白的面容。
“好一个‘移魂续魄术’,可惜,火候差了点,只来得及封住一魂一魄,而且魄力逸散大半。”青衫人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陈老三啊陈老三,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能救三叔?”我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希望,尽管对方来历不明,但他一语道破三叔施展的秘术,显然非同寻常。
“能不能救,看你。”青衫人终于将目光转向我,那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身体,直视我刚刚滋养不久的魂魄,“你的魂养之法,初入门庭,但根基尚可。借你一缕肝魂生机,续他肺魄残息,或可一试。”
“要我怎么做?”我毫不犹豫地问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抓住。
青衫人袖袍一拂,地上散落的杂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清出一片空地。他指尖凌空划动,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一道由灵气构成的复杂阵法瞬间在地面成型,线条流转,散发出盎然的生机,尤其以东方青龙位和西方肺金位最为明亮。
“扶他入阵,坐镇中央。你居东方青龙位,以我传你的‘青木回元咒’,将观想的青龙之气,渡入他体内,目标非是伤口,而是他藏于肺腑的残魄。”
他口中念诵一段古朴咒文,音节奇特,却直抵灵魂深处。我凝神记忆,只觉这咒文与我方才所学魂养之法同源,却更为精妙深奥。
我不敢怠慢,依言将三叔小心扶入阵法中央,让他盘坐,自己则跪坐于东方青龙位。手捏三叔刚才所授的印诀,心中观想东方青龙,同时默念青衫人所传咒文。
“东方青华,乙木之精。魂引生机,魄返太清……”
咒文一起,我顿觉肝经发热,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青色气流自东方虚空被引动,顺着我的指引,缓缓渡入三叔体内。与此同时,地面阵法光芒大盛,尤其是西方位,那光芒柔和却坚定,仿佛在接引、稳固这股外来生机。
三叔毫无生气的身体微微一颤。
“稳住心神!他肺魄受损最重,需以木气生火,火旺则金温,徐徐图之,不可操切!”青衫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收敛焦躁,全力运转法门。渐渐地,我感觉到三叔冰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暖意,他胸口那渗血的绷带,也不再增加新的血迹。
就在这时,窗外陡然传来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阴冷的气息瞬间锁定房间!
“八爷的人,倒是阴魂不散。”青衫人冷哼一声,并未回头,只是反手向后一挥袖袍。
一股柔和却磅礴如山岳的力量涌出,窗外传来几声闷哼和重物坠地的声音,那几道阴冷气息瞬间消散。
他的动作举重若轻,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尘埃。我看在眼里,心中骇然。方才那些黑衣人已是好手,此刻来的想必更强,却被他如此轻易化解。此人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感觉自身的魂力消耗巨大。但三叔的脸色,竟真的从死寂的苍白,慢慢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抹萦绕不散的死气,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终于,青衫人开口道:“可以了。”
我依言缓缓收功,那股青色气流断开,阵法光芒也渐渐隐去。我浑身虚脱,几乎站立不稳,但目光紧紧盯着三叔。
只见三叔呼吸虽然微弱,却已不再是断断续续,变得悠长了些许。
“三叔……”我声音颤抖。
“他暂时死不了。”青衫人走到榻边,探手按在三叔眉心,片刻后收回,“一魂一魄已初步稳固,肺魄得木气滋养,算是吊住了性命。但伤势太重,魂魄亏损严重,非一日之功可以痊愈,需寻一处天地灵气充沛之地,慢慢温养。”
他转过身,那朦胧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瞬,我仿佛看到一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澈的眼眸。
“小子,陈老三为你争取的这点时间,莫要浪费了。‘山医命相卜’,五术是根基,但若要对抗八爷,你需悟得‘五术合一’的真谛。”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击在我心头,“好好参悟你三叔留给你的东西,尤其是那枚玉。”
说完,他不等我回应,身形一晃,已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房间内残留的淡淡草木清香,以及三叔微弱却真实的呼吸,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跪坐在原地,看着呼吸平稳下来的三叔,又看了看手中那枚蕴藏着三叔一缕魂魄的古玉,心中百感交集。
悲恸、希望、疑惑、重担……种种情绪交织。
三叔还活着,尽管前路依旧艰难。而那个神秘的青衫人,他究竟是谁?为何出手相助?他口中的“五术合一”,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