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鬼脸的惊魂未定,张楠虚弱却坚定的守护,让我在恐惧与一种奇异的安心交织中,度过了后半夜。篝火渐渐微弱,添了几次柴,才勉强维持着那一点可怜的光明与温暖。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是最黑暗,也是最寒冷的。
阿才叔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习惯性地想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看看时间,却“咦”了一声。
“三哥,我手机……没信号了?一格都没有!”
三叔闻言,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左上角同样显示着一个刺眼的红叉。
“我的也是。”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口袋,结果同样。
这不正常。即便是在深山,之前进山路上也断断续续有过微弱的信号。而此刻,在这个废弃的封门村核心区域,所有通讯设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同时掐断了连接。
“不是信号问题,”三叔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破败的窗棂望向外面依旧浓稠的黑暗,语气沉重,“是障眼法,或者说,是一种空间隔绝的邪术。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可能已经被某种力量从外界‘屏蔽’了。不仅是信号,恐怕连……生路,都被扭曲、隐藏了。”
他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屋外那呜咽的风声中,开始夹杂起一些更加诡异的声音。细细听去,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窃窃私语,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拖着沉重的锁链缓缓移动,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搅得人心神不宁。
“它们在干扰我们,”张楠靠在我身边,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想让我们自己先乱起来,困死在这里,或者……被引向更危险的地方。”
就在这时,阿才叔指着窗外,声音发抖:“三哥!你看外面!路……路好像不对了!”
我们凑到窗边望去。借着即将熄灭的篝火余晖和微弱的晨曦,隐约可见昨天我们进来的那条小路,在屋外不远处,竟然分出了几条模糊的、之前绝对没有的岔道!而且周围的房屋布局,也似乎发生了细微而扭曲的变化,仿佛整个村落都在缓慢地、恶意地旋转、重组!
鬼打墙!而且是范围更大、更诡异的“村域迷障”!
“果然是魇镇结合奇门遁甲的高明手段!”三叔眼神锐利,迅速从行囊中取出那面古旧罗盘。只见罗盘天池中的磁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定位!
“寻常方法破不了。”三叔深吸一口气,将罗盘收起,目光扫过我们,“蕴钰,张姑娘,阿才,你们紧守心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信,不要动!等我号令!”
他走到屋子中央,面对东方(虽然此刻方向感已然混乱,但他凭借的是自身修为对天地阳气生发的本能感应)。他咬破右手食指,以自身精血,迅速在身前虚空中凌空画符!
那符纹繁复无比,并非单一符箓,而是融合了 “破妄符”、“清明符” 以及 “金光咒” 基础符胆的复合血符!血珠悬浮空中,并不滴落,反而散发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三叔口诵 《净天地神咒》 ,脚踏七星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无形的节点上,整个石屋内的气场随之震荡。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咒语声越来越响,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正气。他身前那悬浮的血符光芒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
屋外的诡异低语和拖拽声变得焦躁、尖锐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威胁。
“破!”
三叔猛然一声暴喝,如同春雷炸响!他双手结 “金光指诀” ,猛地将身前那凝聚到极点的血符推向门口方向!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血符为中心,轰然扩散!
我们仿佛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响声!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扭曲!
那些多出来的岔路消失了,扭曲的房屋轮廓恢复了原样,窗外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窃窃私语和拖拽声,也如同被掐断的广播,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
唰!
第一缕真正的、纯净的晨曦,如同金色的利剑,猛地刺破了笼罩村落的黑暗与阴霾,从东方天际喷薄而出,透过破窗,照亮了满是尘埃的屋内。
天,亮了。
障眼法,破了。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阴寒,也仿佛驱散了我们心头的重重迷雾。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我们暂时从那诡异的封锁和迷惑中挣脱了出来。
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无信号标志,也悄然消失,恢复了一两格微弱的信号。
三叔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破阵消耗巨大。他看向我们,尤其是目光在我和张楠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却最终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准备一下,”他沉声道,“障眼法已破,那太师椅的所在,应该不远了。”
阳光洒在张楠苍白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看向窗外那片被照亮的、却依旧死寂的村落,轻声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天亮了……有些东西,也该现出原形了。”
我握紧了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和一丝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