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地府惊魂,我的天眼因过度透支与冥府阴煞之气的冲击而暂时封闭,眉心祖窍如同被一层厚重的阴翳笼罩,不仅无法“观气”,连日常行功都滞涩了几分,心神深处更是残留着一丝难以驱散的寒意。三叔面色凝重,翻阅了诸多古籍,最终叹道:“冥府煞气非同小可,已伤及你神念根本。寻常丹药符水,只能固本培元,难以拔除这深入灵台的阴蚀。除非……能找到至阴之中蕴养的一点‘纯阳生机’,或是以超越寻常的‘魂源精粹’进行滋养弥补。”
此言缥缈,近乎无解。我心中沉郁,深知此次贸然窥探,代价惨重。
夜色深沉,我独坐院中石凳,望着苍穹疏星,感受着体内那运转不畅的真气与灵台的滞涩,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修行之路,果然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陪伴在侧的张楠,忽然走到我面前。月光下,她清丽绝俗的面容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复杂。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仿佛有万千情绪在翻涌,担忧、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坚定。
“蕴钰。”她轻声唤我,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抬起头,尚未反应过来,她已俯身靠近。
下一秒,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覆上了我的唇。
我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完全僵住。这不是寻常的亲吻,没有旖旎,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从她唇间渡来。一股精纯、冰冷,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生机的力量,如同月华凝成的清泉,直接灌入我口中,顺喉而下,直抵我受创的灵台!
嗡——!
我浑身剧震,那层笼罩祖窍的阴翳竟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波动,仿佛冰雪遇阳!与此同时,一段模糊的、蕴含着古老契约意味的信息碎片,直接烙印在我的识海:
“魂契相引,幽冥路开。以吾本源,护汝灵光。九幽深处,冥花可觅……”
一吻即分,张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气息也萎靡了许多,仿佛刚才那一下,消耗了她极大的本源。她凝视着我,眼神深邃如渊:“你的伤,寻常之法无用。唯有九幽之底,冥河之畔所生的‘九幽幽冥花’,其性至阴至寒,却于极阴中蕴养出一丝混沌初开的先天纯阳生机,方能洗涤你灵台阴蚀,重塑神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以本命魂源为你暂时稳固灵台,开辟通道。但此行凶险,远超你上次神念误入。此次,需你灵体亲入!我陪你同往!”
话音未落,她双手疾速结出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古老蛮荒气息的印记。印记成型的刹那,我们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塌陷!一个旋转着的、散发着无尽吸力与死亡气息的漆黑洞口,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洞口边缘,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亡魂虚影与凄厉的嘶嚎!
这才是真正通往冥府深处的通道!远比上次我无意中撕开的缝隙要稳固、也要危险无数倍!
“走!”张楠低喝一声,抓住我的手,不容我犹豫,纵身便跃入了那漆黑的通道!
熟悉的坠落与眩晕感再次袭来,但这次,有张楠冰冷而坚定的手紧紧握着,有她渡来的那股奇异力量护住我的核心灵台,我虽惊惧,却并未完全失守。
当我们再次“脚踏实地”时,已身处一片比上次所见更加死寂、更加绝望的境地。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永恒的黑暗,唯有远方一条蜿蜒流淌、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冥河提供着些许照明。河水粘稠,寂静无声,却仿佛蕴含着消融灵魂的力量。河畔是漆黑冰冷的泥土,生长着一些扭曲、怪异的植物,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业力与怨念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四面八方,隐约传来各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声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冥河之畔,常有强大冥兽与巡逻阴差!”张楠的声音直接在我想起,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灰白光晕,将我们两人的气息与存在感降至最低。
我们沿着冥河,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抵抗周围环境的侵蚀。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奇异的光景。
那是一片位于冥河拐弯处的浅滩,滩涂上,生长着一簇簇散发着幽蓝色、仿佛由凝固的月光与灵魂碎片构成的花朵。它们无叶,只有一根根纤细的、近乎透明的茎秆,顶着那如梦似幻的幽蓝花朵,在绝对的黑暗中,静静摇曳,美得惊心动魄,也诡得令人心悸。
九幽幽冥花!
然而,在花丛附近,我们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几头形似鳄鱼、却浑身覆盖着骨甲、眼中燃烧着幽冥鬼火的巨大冥兽,正匍匐在岸边假寐。更远处,还有一队队骑着骷髅战马、身披黑甲、手持长戟的阴兵,沿着固定的路线 silent 巡逻,纪律森严,煞气冲天。
想要在它们的眼皮底下采摘冥花,无异于虎口夺食!
张楠示意我潜伏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后,她仔细观察着巡逻队伍的间隙与冥兽的状态。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她低语,“我去引开它们注意力,你去采花!记住,只能用玉器或自身木属性真气包裹采摘,触之即收,不可迟疑!采到后,立刻向之前我留下的魂印注入真气,我会瞬间带你回归!”
不等我反对,她已如一道淡灰色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下一刻,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以及张楠故意释放出的一丝属于“生魂”的独特气息!
瞬间,假寐的冥兽猛然抬头,鬼火般的眼睛锁定了张楠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咆哮!巡逻的阴兵队伍也立刻调转方向,战马嘶鸣(无声的灵魂波动),朝着张楠追去!
机会!
我心脏狂跳,强压下对张楠的担忧,按照她的指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片幽蓝的花丛。指尖早已凝聚了精纯的木属性真气,形成一层柔和的包裹。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最近那朵冥花的花茎时,异变再生!
一股庞大、威严、冰冷无情的意志,仿佛自冥府的最深处苏醒,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河畔!我感觉自己的灵体几乎要在这意志下冻结、崩碎!
是坐镇冥府的某位可怕存在被惊动了吗?
与此同时,那朵近在咫尺的九幽幽冥花,仿佛也感受到了威胁,幽蓝的光芒骤然炽盛,一股极寒之气顺着我探出的真气反向侵蚀而来!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