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俑化作的碎块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戍土印散发出的温润黄光笼罩着这片区域,将外界翻涌的煞气隔绝开来,形成了一片难得的安全港湾。
“我的老天爷……蕴钰,你这就……中期了?”吴师叔扶着老腰,凑到陈蕴钰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史前怪兽,“你这坐飞剑都没这么快吧?挨顿打,握个印,咔嚓一下就中期了?这让老夫这种苦修几百年才勉强元婴的情何以堪?”
陈蕴钰感受着体内远比之前磅礴、凝实的力量,以及那与脚下大地隐隐相连的厚重感,也是有些恍然。他握了握拳,筋骨间发出低沉的嗡鸣,笑道:“师叔,您就别打趣我了。侥幸,纯属侥幸。主要是这戍土印的法则与我所修契合,加上之前积累足够,算是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张楠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顺手替他拍打了一下沾染尘土的衣袍,“你管那叫水到渠成?差点被煞灵啃了,又被一群石头疙瘩围着砍,这叫哪门子的水到渠成?我看是‘死里逃生,被迫升级’还差不多!”她嘴上抱怨着,眼底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和骄傲。
哆芋也用力点头,小脸上还带着点后怕:“姐姐说得对!刚才吓死我了!不过……蕴钰哥哥现在好厉害!”她看着陈蕴钰,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慕昭云收剑归鞘,走到那面之前引起共鸣的青铜古镜旁,将其拾起,递还给陈蕴钰,清冷道:“恭喜。此镜似乎与你有缘,出去后好生祭炼。”她言简意赅,但能让她主动开口恭喜,已是极为难得。
陈蕴钰接过古镜,触手温凉,神识略微探入,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晦涩空间之力,确实非同凡品。“多谢昭云。”
沈清源则已经开始检查那些兵俑的残骸,啧啧称奇:“这些兵俑炼制手法极其高明,核心驱动并非简单的灵石或魂魄,而是某种……烙印在陶土深处的战意和规则碎片!虚天宗的炼器之术,果然鬼神莫测!可惜,核心已随戍土印一击而溃散,无法深入研究其运转原理了。”语气中充满了学者般的惋惜。
“行了行了,老沈,别研究你那破石头了。”吴师叔打断他,指着前方被戍土印黄光隐约照亮的、通往更深处的路径,“正事要紧!这器冢核心到底藏着什么宝贝,老头子我可是好奇得紧!赶紧的,别磨蹭了!”
陈蕴钰点点头,将青铜古镜和戍土印都收好。突破到化神中期,他信心大增,对前路的未知也少了几分忌惮。
一行人再次出发,沿着戍土印力量指引的方向,向着器冢最深处前行。
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越发奇异。不再是随意悬浮的法器灵光,而是出现了一些相对完整的、如同陈列架般的石台和廊柱。许多石台上还残留着玉简、矿石、或是半成品的法器胚子,仿佛时间在此地突然凝固,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张楠好奇地拿起一枚落在石台边缘的玉简,神识探入,随即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里面记载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吴师叔凑过来问。
张楠表情复杂地放下玉简,语气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什么功法……好像是一份……工作日志?上面写着‘甲字柒号炼器坊,本月需完成制式飞剑‘青锋’三百柄,下品灵石配额……已完成二百八十九柄,未完成十一柄,绩效扣除……申请延期一日’……”
众人:“……”
哆芋也捡起旁边另一枚玉简,小声念道:“‘丙字玖号材料处理处,弟子王某某,因处理‘火浣石’不当,引发小型火灾,烧毁隔壁符箓坊部分半成品,记大过一次,罚没三月灵石供奉,并负责清扫茅厕三个月’……”
陈蕴钰嘴角微微抽搐,他走到一个看似是办公区域的石台前,上面散落着更多玉简。他随手拿起几枚查看。
“‘关于优化‘聚灵阵盘’第三符文序列以提升百分之五灵气汲取效率的可行性报告(初稿)’……”
“‘器冢第三区年度维护预算申请:需上品灵石五百,各类维护材料若干……(后面被朱笔批注:砍掉一半,自己想办法!)’”
“‘执法堂通报:弟子李某某、张某某于戌时在器冢西北角私自斗法,损坏‘试剑石’一块,各罚灵石一百,禁闭十日’……”
一股浓烈的、属于某个庞大宗门日常运转的、既视感极强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家伙……”吴师叔捻着胡须,表情十分精彩,“这虚天宗……内部管理还挺……嗯,‘现代化’?这绩效考核,这预算审批,这通报批评……老夫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沈清源也忍不住笑了:“看来上古大宗,也免不了这些俗务。修行之人,亦需为灵石奔波,为绩效发愁啊。”
慕昭云清冷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点评道:“接地气。”
张楠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捅了捅陈蕴钰的胳膊:“听见没?陈大真人,以后咱们‘五行精品阁’也得搞个KpI考核!完不成任务,扣你灵石!让你也体验一下打工人的辛酸!”
陈蕴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却也是一阵莞尔。这些琐碎的记录,仿佛将那个传说中的上古大宗从神坛上拉了下来,变得有血有肉,真实可感。原来,即便是虚天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其内部也有着与世俗无异的运作规则和烟火气息。
说笑归说笑,众人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穿过这片充满“职场气息”的区域,前方的道路开始收窄,最终汇聚到一扇紧闭的、由不知名金属铸造的暗银色大门前。
大门古朴无华,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与“虚界钥”残片形状完美契合的凹槽。
而到了这里,陈蕴钰手中的“虚界钥”残片(已融合两块)散发出的乌光已经炽烈到了极点,与大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嗡嗡作响,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归。
“看来,这里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了。”陈蕴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为那些“工作日志”而产生的微妙情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器冢的核心,虚天宗在此地最大的秘密,就在这扇门后。
他抬起手,将那块散发着炽烈乌光的“虚界钥”残片,缓缓按向了大门中央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