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祭坛位于石林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由巨大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呈圆形，表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大多已被岁月和煞炁侵蚀。中央有一个干涸的池子，底部沉淀着些许暗沉发亮的结晶，想必就是黑水族口中的“黑炁晶”。祭坛边缘，几根断裂的石柱斜插在地，更添几分荒凉。
众人简单清理出一块区域，布下隐匿和防御阵法，总算有了个临时的落脚点。
“这地方煞炁比外面更浓，待久了确实不舒服。”吴师叔一边调整着阵盘，一边抱怨，但他小眼睛里却闪着光，“不过这些黑炁晶……啧啧，虽是煞气凝结，但能量极为精纯，若是能找到方法净化，倒是炼器和阵法的上好材料。”
沈清源捡起一小块黑炁晶，仔细感应，摇头道：“煞气已深入其髓，与晶石本身几乎融为一体，强行净化，恐损其灵性，得不偿失。”他看向陈蕴钰，“蕴钰，你的混沌道源，可能转化此物？”
陈蕴钰接过黑炁晶，一缕混沌气息探入。片刻后，他点头道：“可以，但消耗不小，效率远低于直接吸收煞炁修炼。暂时无需在此物上浪费精力。”
张楠则在祭坛边缘走动，指尖镜光流转，轻触那些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很古老，蕴含的力量体系与我们常见的不同，似乎与这片天地的本源，或者说与那‘黑水煞炁’同源。”她微微蹙眉，“我感觉，这祭坛并非完全废弃，其深处，似乎还维系着一丝微弱的……活性？”
慕昭云怀抱青鸾剑，立于祭坛最高处，眺望着黑暗深处黑水族族地的方向，清冷的侧颜在微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黑水族世代居于此，信奉‘圣池’。他们的力量，皆源于此界煞炁与那圣池。我们在此，需谨慎，莫要触及他们的禁忌。”
就在这时，陈蕴钰神色微动，望向石林某个方向。“有人来了，速度很快，目标明确。
众人立刻戒备。片刻后，一道身影破开黑暗，疾驰而至，正是之前那名黑水族首领。他此刻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停在阵法之外，用那嘶哑的语言快速说着什么，还不停地指向族地方向。
慕昭云凝神听完，转身对陈蕴钰道：“他说族中‘圣池’突然发生异动，煞炁翻腾不止，族长和长老们难以压制。他们感知到我们之中有特殊的气息（他指向你，蕴钰），或许能平息圣池躁动。特来相请。”
“请我们？”吴师叔瞪大眼睛，“刚才还要打要杀的，现在就来请？怕不是陷阱吧？”
沈清源抚须沉吟：“圣池乃一族根本，若非情急，绝不会向外人求助。此事恐非虚假。”
张楠看向陈蕴钰，眼中带着询问。慕昭云也静静等待他的决定。
陈蕴钰目光闪动。混沌道源对能量异常敏感，他确实能隐约感知到，远方那片族地深处，有一股庞大而阴冷的能量正在剧烈波动，极不稳定。
“去看看。”他做出决断，“若真是圣池异动，或许能借此与黑水族建立联系，获得在此界立足的契机。即便有诈，以我们之力，脱身应当不难。”
他撤去外层阵法，对那黑水族首领点了点头。
首领见状，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立刻转身引路。
众人跟随其后，在错综复杂的石林中快速穿行。越靠近族地，空气中的煞炁越发浓郁粘稠，甚至开始主动侵蚀护体灵光。陈蕴钰周身混沌气息自然流转，将靠近的煞炁悄然化去，并为身旁的张楠分担压力。慕昭云剑气自行护体，冰蓝光晕将煞炁隔绝在外。吴师叔和沈清源则需不断催动法力抵抗，速度稍慢。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简陋石屋群落，风格粗犷，与石林融为一体。许多黑水族人聚集在村落中央一片被严密守卫的区域外，脸上带着惶恐与不安。见到首领带着陈蕴钰等人到来，纷纷投来混杂着警惕、希冀与好奇的目光。
穿过人群，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浓郁如实质的黑色煞炁如同瀑布般从洞口垂落、翻涌，发出低沉的呼啸声。洞口处，几名身着更为复杂骨饰、气息明显强大的黑水族长老，正联手布下一道幽光屏障，勉强阻挡着煞炁的外泄，但个个脸色苍白，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为首一名须发皆呈深灰色的老长老看到陈蕴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用生硬但清晰的通用语说道：“远来的强者，圣池暴动，关乎我族存亡。你身具包容万物、调和阴阳之力，恳请出手，助我族平息此劫！黑水族，必不忘此恩！”
陈蕴钰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急迫与诚意。他点了点头，对张楠等人道：“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一看。”
“小心！”张楠关切道。
陈蕴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周身混沌气息大盛，一步踏出，如同利剑般穿透了那垂落的煞炁瀑布，没入山洞之中。
洞内煞炁的浓度远超外界，几乎化为液态，疯狂地挤压、侵蚀着一切。寻常炼虚修士在此，恐怕寸步难行。但混沌道源在此刻展现了其霸道之处，所有涌来的煞炁，在靠近陈蕴钰周身三尺时，便如同臣子遇到君王，变得温顺起来，被缓缓吸纳、转化。
山洞很深，沿途可见一些发光的苔藓和镶嵌在岩壁上的黑炁晶。行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眼前。
空间中央，是一个百丈见方的黑色水池——圣池。池水并非液体，而是浓郁到极致的黑水煞炁所化，此刻正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咆哮，卷起一道道黑色的浪涛，冲击着四周的岩壁，整个空间都在震动。池水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混乱波动。
而在池边，一名身着黑袍、身形枯槁、脸上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老者，正盘膝而坐，双手不断打出道道法诀，试图稳定池水，但他身体颤抖，嘴角溢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他便是黑水族的族长。
陈蕴钰的出现，让那族长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强烈的希冀。“道友！快！圣池核心的‘阴煞之眼’不知为何突然失衡，引动整个圣池本源暴走！再无法压制，圣池崩毁，我族……皆亡！”
陈蕴钰没有多言，神识瞬间探入沸腾的池水。在混沌道源的感知下，他立刻“看”清了症结所在。池底深处，有一枚如同黑色心脏般不断搏动的晶体，那便是“阴煞之眼”。此刻，这晶体内部的力量失去了平衡，一股极端狂暴的毁灭性能量正在疯狂宣泄，引动了整个圣池积累万年的煞炁。
“需以外力引导，助其重新平衡。”陈蕴钰心念电转。他飞身至池水上空，无视那足以撕碎寻常法宝的煞炁浪涛，双手虚按。
“混沌……引！”
他并未强行压制，而是以混沌道源之力，化作无数细微的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探入那狂暴的能量流中。一部分引导那狂暴的毁灭性能量缓缓疏导出池水，另一部分则引动池中相对温和的煞炁，反向注入那“阴煞之眼”，修补其内部出现的细微裂痕，助其恢复稳定的搏动节奏。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活儿，需要对能量有着入微的掌控。混沌道源包容万物的特性，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外的张楠等人紧张地等待着。洞内的黑水族长，看着池水的翻腾渐渐平息，浪涛越来越小，眼中充满了激动与难以置信。
终于，当最后一缕狂暴能量被引导宣泄后，整个圣池猛地一震，随即彻底平静下来。池水依旧漆黑，却不再沸腾，恢复了深沉的静谧。池底那“阴煞之眼”的搏动，也变得平稳而有力。
陈蕴钰缓缓收功，脸色微微发白。这番操作，对他神识和道源的消耗极大。
黑水族长挣扎着起身，对着陈蕴钰深深一拜，语气充满了感激与敬畏：“多谢道友力挽狂澜！救我黑水族于覆灭！此恩，我墨渊，代表全族，永世不忘！”
陈蕴钰摆了摆手，问道：“墨渊族长，可知此次圣池异动缘由？”
墨渊族长脸色变得凝重，看向恢复平静的圣池，沉声道：“圣池维系此界一方平衡。异动之源，恐非偶然。近些年，玄界深处，那些被上古封印的‘古煞魔’残魂，活动越发频繁……此次异动，或许与之有关。而且……”他顿了顿，看向陈蕴钰，“道友身负之力，似乎对镇压这些古煞，有奇效。”
陈蕴钰目光微闪。古煞魔？上古封印？这黑水玄界的水，果然很深。
“族长之意是？”
墨渊族长正色道：“我想与道友结盟。黑水族可为道友在此界提供庇护与资源，而道友……在我族需要时，助我族应对圣池危机，乃至……未来可能面对的，来自玄界深处的威胁。”
一个土着种族的盟约？陈蕴钰心中权衡。在此界，若能获得黑水族的支持，无疑能让他们更好地隐藏、休整，并获取关于此界的情报。
“可。”陈蕴钰点头应下，“但我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的闭关之所，以及关于玄界，尤其是那‘古煞魔’的详细信息。”
墨渊族长大喜：“一言为定！我立刻为道友安排！”
当陈蕴钰走出山洞时，外面焦急等待的众人看到他安然无恙，以及身后墨渊族长恭敬的态度，都松了口气。
新的盟约，在这片黑暗的玄界中，悄然达成。而潜藏在玄界深处的威胁，也悄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