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兽香”的腥甜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缠绕在陈羽的心头,带来阵阵寒意。对方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阴毒。不直接冲人来,而是对他的坐骑下手,若是在这繁华郡城,马匹突然受惊发狂,后果不堪设想。即便侥幸不死,一个“纵马伤人”的罪名,也足以让他麻烦缠身,甚至被投入大牢,届时,什么郡守老夫人青睐,什么新布合作,都将化为泡影。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张承运,或者说,赵东升……” 陈羽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上依旧熙攘的人流,眼神冰冷如铁。他初来乍到,除了张记,谁会用如此下作又致命的手段?而赵东升今日宴席上那过分的热情,以及其与张记不清不楚的关系,都让陈羽将怀疑的重点,落在了这位“笑面虎”身上。
“东家,马匹和行李都仔细查过了,只有那两匹留在客栈的马身上和料槽边发现了药粉,咱们骑去‘一品居’的马没事。衣服也按您吩咐处理了。那老乞丐……在城西乞丐窝附近出现过,但很快就不见了,有人看见他上了一辆没标记的骡车。” 一名护院低声禀报,脸上带着愤恨和后怕。若非东家警觉,后果不堪设想。
“知道了。” 陈羽点头,眼中寒光更盛。果然是蓄谋已久,连退路都安排好了。乞丐只是棋子,用完即弃。
“东家,咱们现在怎么办?报官吗?” 另一名护院问。
“报官?” 陈羽冷笑,“无凭无据,一个疯乞丐的话,谁会信?反倒打草惊蛇。对方既然出了手,绝不会只有这一招。我们须得早做防备,更要……主动出击!”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提起笔,略一沉吟,便开始书写。第一封,是给青阳村陈川的密信。信中,他将郡城遭遇暗算之事简略告知,强调家中防卫绝不可松懈,尤其要防备有人对原料、水源、核心工匠下手。同时,他让陈川暗中调查,最近是否有生面孔在村中或工坊附近出没,是否有大量采购或打探特殊药材(如曼陀罗、引兽香配料)的迹象。最后,他叮嘱陈川,若遇紧急情况,可临机决断,必要时,可先斩后奏,一切以保全家人和产业为要。
第二封,是给沈茂才的。他没有直接提及被暗算,而是以请教郡城商事、感谢今日宴请为名,婉转地询问“泰和绸缎庄”赵东升的详细背景、生意往来、以及其与张记的具体关系。同时,他在信末,似是不经意地提到,今日宴后回客栈路上,偶遇一疯癫老乞丐冲撞,衣衫似沾染异味,回店后马匹亦有躁动,幸得及时发现,已妥善处理,只是不知郡城治安是否一向如此,颇有些后怕云云。
这封信,既是试探沈茂才的态度和所知内情,也是借他之口,将此事“不经意”地传递出去,看看郡城各方,特别是郡守府那边,会作何反应。若沈茂才真心相交,或可提供助力;若其有所保留,或与赵东升、张记有更深勾连,也能让他看清形势。
写完两封信,用火漆封好,交给最机警的一名护院,令他立刻寻可靠驿站,以最快速度送回青阳村和沈府。
“东家,咱们接下来……” 护院看着陈羽,等待指示。
陈羽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脑中飞快思索。对方一击不中,必有后手。是继续在郡城下手,还是将目标转回青阳村?或者,双管齐下?
“我们不能被动挨打。” 陈羽缓缓道,“他们用阴招,我们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眼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需得先让他们动起来,露出破绽。”
他看向留下的三名护院:“你们三个,从此刻起,轮流暗中监视‘泰和绸缎庄’和‘保安堂’在郡城的关联铺面。不必靠太近,只留意每日进出之人,特别是与赵东升、或是与延昌县方向有关联的生面孔。另外,打听一下,郡城可有擅用毒物、或是驯养猎犬猛禽的奇人异士,特别是与张记、赵东升有往来的。记住,只打听,不接触,绝不暴露身份!”
“是!” 三人领命,他们是陈川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不仅身手好,人也机灵,做盯梢的活儿正合适。
“我?” 陈羽指了指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自然是要‘安然无恙’,并且,要显得……毫不知情,甚至有些‘后怕’和‘急于求成’。”
他需要演一场戏,给暗处的敌人看。让对方以为他不过是个有些运气、但已被吓破胆的乡下土财主,从而放松警惕,甚至再次出手。而一旦对方再次出手,便是他抓住把柄,雷霆反击之时!
接下来的两日,陈羽深居简出,除了去沈府回拜了一次,感谢沈茂才的“提醒”和“关怀”,并再次“忧心忡忡”地提及那日的“意外”,其余时间大多待在客栈。他让护院去市集采购了一些郡城特产,又去书局买了几本时新的话本和杂书,摆出一副既害怕惹事,又想尽快做成生意、好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模样。
沈茂才再次来访,带来了些安抚的药材,言语间对那日“意外”表示关切,并隐晦地提醒陈羽,郡城水深,让他多加小心,若有需要,可搬去沈家别院暂住。陈羽婉言谢绝,只说自己不日或将返回青阳,不想再添麻烦。沈茂才也未强求,只是叹息一声,说已派人暗中查访那老乞丐,但尚无头绪。
至于赵东升,果然又派人来请了几次,邀陈羽过府“详谈合作”,言辞一次比一次恳切,条件也一次比一次优厚。陈羽皆以“身体微恙”、“需仔细思量”为由推脱,但态度却渐渐显得松动,最后一次,甚至透出口风,说若是价格再提半成,或许可以“考虑”。
他这般作态,果然起了效果。监视泰和绸缎庄的护院回报,这两日,赵东升与一个账房模样的中年人密谈了几次,那账房偶尔会从后门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篷小车离开,方向似乎是城西。而城西,正是郡城三教九流混杂之地,也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与此同时,青阳村陈川的密信也到了。信中说,家中一切安好,防卫加倍,并无异常。只是村里近日来了两个收山货的外地客商,在村中盘桓数日,对后山鹰嘴崖方向似乎格外感兴趣,曾向村民打听上山路径,被村民以“山中有瘴气野兽”为由搪塞过去。另外,镇上保安堂自吴掌柜出事后,暂时歇业,但其库房中前些日子似乎运进了一批药材,其中有些气味刺鼻,不似寻常治病之物。陈川已派人暗中盯着。
“收山货的客商?对鹰嘴崖感兴趣?保安堂进古怪药材?” 陈羽看着信,眼神锐利。果然,对方并未放弃,而且很可能在双线操作。郡城这边对他下手,青阳村那边,则针对他的根基产业,甚至可能想对鹰嘴崖的纺车下手!至于保安堂的古怪药材……恐怕与那“引兽香”或是其他阴毒之物脱不了干系。
“张承运,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陈羽低声自语,心中的杀意渐浓。既然对方不给他活路,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提笔给陈川回信,让他务必盯紧那两个“客商”和保安堂,若其有异常举动,特别是试图靠近鹰嘴崖或工坊水源,可先擒下审问。同时,让他秘密将王大叔父子从鹰嘴崖暂时接回村中,将已制成的纺车核心部件分散藏匿,只留空窑和些许无关紧要的旧器械在原处。若事急,可焚毁空窑,制造意外失火假象,绝不能让技术外流。
写完信,陈羽沉吟片刻,又摊开一张纸,开始绘制一份简单的“郡城商圈关系图”,将他目前所知的信息一一标注。沈茂才、赵东升、孙掌柜、周文清、郡守府、张记……各种关系线交错复杂。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周文清”这个名字上。
松韵斋主人,书画鉴赏家,经营文玩铺子。此人宴席上只对“花样”感兴趣,态度也最是超然。或许,可以从此人身上,打开一个缺口?文玩字画,最是风雅,也最是容易攀附权贵。若能通过他,接触到郡城真正的文坛清流,或是某些不直接插手商事、但影响力巨大的“清贵”人物,或许能为自己,增加一层保护色,甚至找到制衡张记、赵东升之流的助力。
而且,周文清似乎对“新奇花样”有独到眼光。陈羽想起怀中那份“特殊”染料配方。或许,可以借此做点文章?
他正思量间,门外传来护卫刻意加重的咳嗽声——这是暗号,表示有人来访。
陈羽迅速收起纸笔,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客栈伙计,而是一名身着青色短打、面容普通的年轻人。他进屋后,迅速关上门,对陈羽躬身一礼,低声道:“陈先生,我家主人有请,请您移步一叙。”
“你家主人是?” 陈羽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
“主人说,先生一见此物便知。” 年轻人从怀中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递给陈羽。
木牌是普通的枣木所制,边缘有些磨损,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周”字,背面则是一丛疏朗的墨竹。正是宴席上,周文清手中时常把玩的那块私章拓样!
周文清?他为何私下相约?还如此隐秘?
“周先生现在何处?” 陈羽问。
“就在客栈后巷的‘清茗茶舍’,甲字雅间。主人说,请先生独自前往,莫要惊动旁人。” 年轻人道。
独自前往?陈羽心中疑窦更生。但周文清此人给他的感觉,与赵东升、孙掌柜皆不相同,少了几分商贾的市侩,多了几分文士的清傲。或许,真有什么要紧事?
略一沉吟,陈羽点头:“好,请带路。”
他吩咐护院守在房中,若有异动,以哨音为号。自己则跟着那年轻人,从客栈侧门悄然走出,七拐八绕,来到一条僻静的后巷。巷子深处,果然有一家小小的茶舍,门脸不起眼,匾额上“清茗茶舍”四字倒是清雅。
年轻人引他上了二楼,推开甲字雅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雅间内陈设简朴,一桌两椅,一架素屏,墙上挂着一幅淡墨山水。周文清独坐桌旁,正在烹茶,茶香袅袅。见陈羽进来,他起身拱手,微笑道:“陈先生来了,冒昧相邀,还请见谅。请坐。”
“周先生相召,不敢不来。” 陈羽还礼,在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周文清。
周文清为他斟上一杯清茶,推至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却不饮,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道:“陈先生可知,今日为何请你来此?”
“陈某不知,还请周先生明示。”
“为救先生一命,也为我那几间铺子,寻一条活路。” 周文清语出惊人,目光抬起,直视陈羽,再无宴席上的温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世情的锐利与些许无奈。
陈羽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周先生此言何意?陈某愚钝,还请详解。”
周文清放下茶杯,轻叹一声:“陈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自入郡城,便已入了某些人的眼。寿宴之上,老夫人对你青眼有加,更是让你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前日你回客栈途中遇袭,马匹被下药,侥幸未出事,可对?”
陈羽眼神微凝:“周先生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 周文清摇头,“重要的是,此事绝非偶然,也绝非结束。有人,已布下天罗地网,不仅要你在郡城身败名裂,更要断了你在青阳村的根基。你可知,赵东升这两日,除了频频邀你,还在做些什么?”
陈羽不语,静待下文。
“他暗中联络了几个专做‘湿活’的江湖人,出价不菲,要买你项上人头,至少,也要让你缺胳膊少腿,再无颜面留在郡城。同时,他已派人携重金,前往延昌县,打点衙门,并寻找机会,对你青阳村的工坊、水源下手。若我所料不差,你家中此刻,恐怕也不甚安宁。”
周文清的话,如同一个个惊雷,在陈羽耳边炸响。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对方计划如此周密狠毒,仍让他心中发寒。赵东升!果然是这条毒蛇!
“周先生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陈羽沉声问,“据陈某所知,周先生与赵东升,似乎并无仇怨,与张记,也非一路。”
“无仇怨?” 周文清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陈先生可知,我那‘松韵斋’,缘何能从一家小铺,做到今日规模?”
陈羽摇头。
“靠的便是‘新奇’与‘雅致’。我搜罗各地新奇文玩,请高明匠人仿制改进,又结交文人墨客,为其定制书画、器物,方在郡城立足。可自从张记的‘锦绣阁’也开始涉足文玩,尤其是仿制我的花样,低价倾销,勾结官府打压,我那几家铺子,已是举步维艰。赵东升的‘泰和’,与‘锦绣阁’勾连甚深,没少在其中推波助澜。他们不仅要垄断布匹,连文玩字画,也想一口吞下!”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我周文清虽是一介商贾,却也读过几本书,知道些廉耻。与其同流合污,被他们吞得骨头都不剩,不如另寻出路。陈先生你的新布花样,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更难得的是,你似乎不通绘事,却能指点匠人织出如此图案,此乃天赋,亦是我所需。我观你为人,沉稳有度,非池中之物。与其看你被赵东升、张承运这等小人害了,不如与你合作,或许,还能为我那几家铺子,挣出一线生机。”
原来如此!陈羽恍然。周文清是被张记和赵东升逼到了墙角,又看中了自己花样创新的“能力”,这才冒险示警,寻求合作。这倒是个意外的盟友。
“周先生厚爱,陈某感激。只是,对方势大,且已布下杀局,先生与我合作,恐引火烧身。” 陈羽试探道。
“势大?” 周文清冷笑,“张记如今外强中干,资金吃紧,全靠变卖产业和赵东升接济。赵东升此人,贪婪无度,与张承运不过是互相利用。他们以为勾结了几个江湖败类,买通了几个胥吏,就能一手遮天?殊不知,这郡城的水,比他们想的深。老夫人在寿宴上对你的态度,便是变数。沈茂才虽圆滑,却也非全然倒向他们。更何况,” 他看向陈羽,意味深长,“陈先生你,就真的毫无准备,任人宰割吗?前日那‘引兽香’,你处理得可是干净利落。”
陈羽心中微凛,这周文清,消息果然灵通,观察也细致。
“那以周先生之见,眼下当如何应对?” 陈羽不再遮掩,直接问道。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雷霆反击!” 周文清一字一句道,眼中闪过商海沉浮历练出的精明与狠厉,“他们不是要对你下手吗?那就给他们机会!你明日便应了赵东升之约,去他泰和绸缎庄‘详谈’,我会安排人,在途中和庄内布置。只要他们敢动手,必叫他们人赃并获!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再请沈茂才暗中递话给郡守府,捅到老夫人那里……赵东升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张承运在郡城的这条臂膀,就算断了!”
“至于青阳村那边,” 周文清继续道,“你需立刻派人送信回去,让你的人做好准备,但不必打草惊蛇。等郡城这边事发,赵东升自顾不暇,派去青阳村的人失了主心骨和钱粮支持,自然成不了气候,甚至可趁机反制,揪出幕后指使!”
这计划,与陈羽所想,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大胆直接。只是,其中风险……
“周先生有把握,能在泰和庄内,保我无恙?” 陈羽问。
周文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哨,递给陈羽:“此物你收好。明日赴约,贴身携带。若遇险情,用力吹响,自有人接应。庄内,我也安排了人。另外,我会将此事,悄悄透露给沈茂才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站哪边。就算他不插手,也绝不敢再偏向赵东升。”
陈羽接过铜哨,触手冰凉,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似乎是一种信物。他凝视周文清片刻,见其目光坦荡,不似作伪。况且,眼下形势,他也确实需要盟友,需要破局。
“好!” 陈羽将铜哨收起,对周文清郑重一揖,“明日,就依先生之计!陈某安危,便托付先生了。事成之后,新布花样,文玩设计,陈某必与先生共享,绝不相负!”
“君子一言!” 周文清也起身还礼。
“快马一鞭!”
两人相视一笑,虽初次深谈,却已有并肩作战的默契。
离开清茗茶舍,陈羽悄然返回客栈。他立刻提笔,将周文清的计划,以及明日的安排,写成密信,让一名护院连夜送出城,快马加鞭送回青阳村,务必在明日午时前交到陈川手中。信中叮嘱陈川,接到信后,立刻按照计划秘密布置,但表面一切如常,尤其要稳住那两个“客商”和保安堂的线,等待郡城信号。
同时,他又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给沈茂才,感谢其多日关照,并说自己思虑再三,决定明日赴赵东升之约,商谈合作细节,若顺利,或可定下意向,不日将返青阳,云云。这封信,既是告知行踪,也是给沈茂才的“提醒”,看他如何反应。
做完这些,夜色已深。陈羽毫无睡意,他推开窗户,望着郡城璀璨又冰冷的灯火。明日,便是图穷匕见之时。赵东升,张承运,你们布下天罗地网,却不知,网中的猎物,早已磨利了爪牙,准备反戈一击。
他摸了摸怀中的铜哨,又想起青阳村的妻儿和正在孕育的纺车。这一战,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网,到底有多结实。” 陈羽低声自语,眼中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利剑。
翌日,巳时。陈羽如约来到泰和绸缎庄。庄门大开,赵东升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陈羽,脸上堆满热情洋溢的笑容,仿佛昨日那些阴毒算计与他毫无关系。
“陈先生!可把您盼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今日咱们定要好好谈谈,把这合作的大事定下来!” 赵东升亲热地拉着陈羽的手,往庄内引。
陈羽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期待与一丝忐忑的笑容,随着赵东升入内。两名护院紧随其后,却被赵东升的伙计拦在了门外偏厅“喝茶”。
庄内果然气派,前厅宽敞明亮,摆满了各色绸缎布匹。赵东升引着陈羽穿过前厅,来到后面一间更加精致、却也更加私密的茶室。室内燃着檀香,桌上已备好香茗点心。
“陈先生,请坐,请坐!” 赵东升亲自斟茶,笑容可掬,“昨日先生似有松动,老夫是喜不自胜啊!今日咱们开门见山,只要先生答应,将那新布的独家供货权交给泰和,价格,就在昨日基础上,再加半成!如何?”
陈羽端起茶杯,却不饮,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似在犹豫挣扎:“赵东家如此厚爱,陈某……实在惶恐。只是,这独家之权,关系重大,工坊产能也有限,恐怕……”
“诶,产能可以慢慢提嘛!” 赵东升大手一挥,豪气道,“只要咱们签了契约,老夫可以先预付三成货款,助先生扩大工坊!至于其他觊觎之人,先生不必担心,在塑北郡,我赵某人还有几分薄面,定能为先生扫清障碍!”
他这话,半是利诱,半是威胁。陈羽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心动之色:“若真能如此……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契约细节,还需斟酌。另外,陈某离家日久,心中实在牵挂,想尽快了结此事,返回青阳。不知这契约,今日可能拟定?”
赵东升眼中喜色一闪,连忙道:“能,自